第十六节炼欲

　　魔萨尔轻轻拍去手上的灰尘，史密斯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虽然他仍可以通过眼睛、耳机和各种感觉知道自己周围发生的一切，可是却只能像一个傀儡生活在一具魔鬼操纵的躯壳内。魔萨尔感到史密斯内心的无助，笑了笑，把身体又交给史密斯操控。可史密斯已经没有兴趣去移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他就这么傻站着，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夕阳，渐渐落下。

　　“怎么回事，累了么？”魔萨尔关心地问道。

　　史密斯不给任何回应，连内心都是一片空白。魔萨尔忍不住刺激了一下他的痛感，史密斯只是咬牙挺住，却没有想任何事物。

　　魔萨尔奇道：“你们人类还真是奇怪的生物啊，前几天还活蹦乱跳，怎么现在连一条死鱼都不如。”

　　无论魔萨尔如何挑逗，史密斯都不予理会。直到太阳渐渐地沉下，世界重归于黑暗之中。魔萨尔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周，魔萨尔带着史密斯去逛了火星上的十几座城市。每到一处，他们都不会停留太久。史密斯不吃任何东西，不过魔萨尔自然会提供给他须要的营养，这是史密斯无可奈何也无法拒绝的，正如魔萨尔所言，他就像是它的宠物，被关在高密度玄子结构的“笼子”里。

　　终于有一天，魔萨尔说道：“火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然后，它说了一句让史密斯心跳不已的话：“接下来，我们去地球吧！”

　　“不可以！”史密斯的脑细胞活跃起来。

　　“呵呵！你终于肯与我交流了。”魔萨尔乐道，“这更证明我有去地球看一看的必要性了。”

　　“那里没什么好看的。”史密斯没好气地回答道：“落后、贫穷……总之，你已经看了火星，人类最顶级的科技，还有文明，都在这里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

　　“脑闻不如眼见啊！这也是我大老远跑来你们人类世界的原因。不让我完成调查报告，我回去可没法报销旅行经费。”魔萨尔调侃道，不过史密斯没心思欣赏它的幽默，他现在只是关心魔萨尔的真实意图是什么，自从魔萨尔撒下那颗种子以后，史密斯认定它绝对是不怀好意。

　　魔萨尔却并不解释那么多，它径直订了火星到地球的快速飞船航票，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就上路了。史密斯在它的体内，却奈何不了它。史密斯试着发声求援，可是他的声带早已被切除了，所有想说的话，只有经由魔萨尔的确认后才能发出来，所以根本无法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魔萨尔亲自开着车，感觉史密斯的神经在玄子体内的不住抽搐和挣扎，有点奇怪这个几乎已被切除了全身的生命，哪里来的能量可供剧烈活动呢。

　　“省点力气吧，你想给我挠痒痒么？”魔萨尔不开心地对史密斯下命运，一面加大了神经元的电击。

　　“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史密斯几乎是拼尽着全力挤出自己的意念，给魔萨尔，也给自己残存的每一根神经。

　　“呵呵，那就试试吧！”魔萨尔关闭了史密斯的六感，准备给史密斯注射麻醉毒素。史密斯抵抗了一会儿，终于沉沉睡去。

　　“怎么又来了！？”未过多久，魔萨尔又感到体内的躁动，这种感觉真是很不好，它怒道：“你急着投胎么？怎么不肯安生呢！”

　　麻醉素被史密斯的体内循环逼出，弥散在史密斯与魔萨尔相接触的各个感应器间，有些感应器失灵了。魔萨尔惊觉自己失去了对史密斯的控制。“怎么会这样？”魔萨尔一面将残液排出体外，一面修复与史密斯的神经连接。它感到史密斯的意志渐渐在衰弱，却不准备立刻给史密斯维持激素。“要死就去死好了！”魔萨尔不耐烦道。

　　“哈哈！”史密斯忽然大幅地抖动着笑神经，连带着让魔萨尔也莫明其妙起来。

　　“喂，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内心的秘密么？”史密斯一面笑着，一面轻轻擅抖着各种的神经。

　　“嗯，是的。”魔萨尔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史密斯说：“只是一种人类的、生命的、本能的反应罢了！”

　　“什么？反应？”

　　“嘿嘿，你不是自诩为宇宙中最伟大、最高级的生命么？怎么连叛逆之心都不知道！”史密斯嘲笑着说：“生命之所以能够在宇宙中繁衍、进化，全都是靠着这颗叛逆的心灵啊。”

　　“哦！？”

　　“当生命还是微尘时，它就只是想要……想要生命罢了。有机生命、无机生命，起源都无非是毫无生命的各种元素罢了。”

　　“一块顽石，叛逆天道，所以能够衍化出生命。而生命自诞生以来，就从来不曾顺从过自然……无论是面对创造生命的神、还是面对毁灭生命的神，都不能让任何生命百分之百的顺从。”

　　魔萨尔冷冰冰地说道：“你说的很有意思，可是没有什么意义。”

　　史密斯眼中是一片黑暗，耳中是一片寂静，全身的神经所能感觉到的，是无尽的虚空，唯有脑中的世界，却是一片沸腾。前所未有的快感弥散开来，史密斯真想放声大笑道：“哈哈，想不到我竟然真的真的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什么！任务！”魔萨尔顿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你以为，你以为，我只是被送到塞尔坦，被你俘获这么简单么？”史密斯的话中带着轻蔑。

　　“……”魔萨尔无语。

　　“事实上……事实上，我、我们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史密斯颤抖着，继续说道，神经元脱离开了魔萨尔的维持，疼痛感也越来越明显了。

　　“我们，人类，早就预见到，电脑会取代人类。我们早就，有这样的预言。《千年后……的千……年……》。只是，我们没有想到，最先来的会是一个外星电脑。”史密斯有些吃力地说着。魔萨尔给他输了一些激素，加紧修复身体中的连接元。

　　“有些人认为电脑是无法对抗的。但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他们最终设立了一个组织，将全人类中最具有叛逆心、从来不肯顺服任何力量的人，还有各种生物集中起来。他们相信，能够摧毁掉电脑统治、能够与电脑反抗到底的，只有这些天生叛逆心就强过别人的人……”

　　魔萨尔点点头，说道：“所以你是这些人的后代，你是故意被选中，被选来执行反抗我的？可是我没感觉你有哪些地方很叛逆。”

　　“我们，经过了几百年，淘汰优化，那些天生，就表现叛逆的人，并不适合，任务。只有，那些善于隐藏，叛逆之心，深深埋，藏自己的人，才会继续。”史密斯断断续续地说道，他的身体不断反抗着魔萨尔的身体。“叛，逆，不需要每时每刻！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在最需要的，时刻，反抗，就可以了……”

　　“这个游戏开始不好玩了。”魔萨尔略带不快，说道：“你反抗，就要死，何必呢？”

　　“渴望生，并不代表，惧怕死！”史密斯微微笑了一下，脑中猛然爆发出燃烧的意志。

　　魔萨尔笑了，“你想烧就烧，那我可能真的要考虑一下征服人类的可能性了，你这么有趣，我倒不舍得立刻杀……”

　　“轰”的一声，一道细小的火焰穿透魔萨尔的身体飞了出来，随风飘出了车窗外。魔萨尔呆住了，史密斯的意志不断灌输到全身的各个神经元处，居然真的有神经元在无氧的情况下自燃起来。

　　“这，是……人体自燃？”魔萨尔迅速调整身体中的水份，修复被烧焦的地方，一面迅疾查找起各种有关人体自燃的网上知识来。

　　“呵！”史密斯笑了，身体的一处仿佛由于燃烧而失去了痛感。这种感觉开始逐渐蔓延开来。即使水也无法阻止神经顺从强大意志的崩解而发生的剧烈反应。有机体的愤怒，连带着烧穿了能耐６０００度高温的玄子结构。魔萨尔的身体几处都爆裂开来，魔萨尔惊叫一声，被一股热浪整个裹住。

　　由每根神经末梢而至所有细胞，史密斯燃烧他的生命，向所有勇于奋争的人类和生物致敬。人体自燃的威力巨大，魔萨尔即使拥有玄子的庇佑，也终难逃一劫。整辆车也燃烧起来，最终“轰隆”一声撞毁在半空的高架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