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儿也忍不住笑了,但看到满脸通红、似有怒色的古七郎,又冷冷一哼,惊得古七郎身子一颤。
“你们回去好好过你们的好日子去,知书用不着不相干的人为她操心,若是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知书的名字——”落儿看着古七郎冷笑一声,“我与玲儿相交一场,总会给你留条性命的!”
说罢,翻身上马,不再理会这两人。
上官令凡看了看上官玲,走向知书。
知书停了上马的动作,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玲儿这一个多月吃了不少苦,还怀着身孕,我实在放心不下她……”上官令凡面有愧色,不敢直视知书的眼睛。
“她吃苦?知书就没吃过苦?”张扬很生气。
“不过大哥正从魏国赶回来,他不知道我们在英都,大概会亲自去丹阳接知书!”上官令凡忙道。
“知书不会跟你们走的!”落儿冷冷地说,居高临下地看着上官令凡。
上官令凡神色复杂地抬头看着落儿,上官玲与知书都与她相识一场,她却毫不掩饰对知书的偏心。
“知书是我们上官家的骨肉!”上官令凡缓缓地说,知书流落在外多年,他怎么会不心疼?只是玲儿也是他捧在手心十几年的女孩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知书抬起头看着上官玲,心中五味杂陈。
天下就有这样幸运的女子,占了别人的身份十几年,哪怕最后被揭露了,也有个不离不弃的丈夫,还得了个贵为长公主的生母,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也还是护着她。
“知书不是上官玲!”落儿清清冷冷的一声打断了知书心中的怨怼,她仰起脸看着落儿,心中升起期待。
“她不需要你还什么,她也不会回上官家,至于上官这个姓,她也无所谓!”落儿心里也不是没有为知书不值,但这事怪得了谁呢?“知书不需要你们的虚情假意!”
上官令凡忍着怒气:“她是我们嫡亲的妹妹,怎么会虚情假意?”
“不是虚情假意——”知书终于开口,神色宁静,“我知道!”上官令凡听到她的话神色也缓和了下来,怜惜地看着她。
知书朝上官令凡敛衽一拜,道:“能找回两位兄长,知书此生再无遗憾——”轻轻一句话,便让上官令凡心中一酸,上官玲更是眼泪都掉了出来。
知书仍是面容平静:“知书在外十六年,一朝得归,仍是上官家的骨血,如今便是随了姑娘去,兄长也还是兄长,知书也还是兄长的亲妹!”
上官令凡一愣:“你不愿回家?”知书与上官玲同岁,若此时回了上官家,他与长兄,还有古家都会尽力弥补她,甚至为她谋一门比上官玲更好的婚事,保她一辈子和和顺顺,再不让她颠沛流离。
知书摇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都被称为砒霜了,上官令凡深受打击,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两两无语,便作辞别。
知书表现得再平静,仍是惹来张扬的频频相顾,就是落儿也忍不住说:“你要是后悔了,我随时都能送你回去!”
知书闻言莞尔:“反正随时都能回去,为何不跟着姑娘逍遥自在?”
好像也是!
落儿付之一笑,不再问了。
回到藏云谷时,已经是十月初九了。
到了谷口,落儿又停了下来,迟疑地问:“婚期改到什么时候了?”
林元微笑道:“十月十二!”
落儿大惊失色:只剩三天了!
“你不会又想去看看枫林吧?”林元温柔含笑地看着她。
进了藏云谷,还没到林家,翎羽和路尘就迎了出来,没过一会儿,朱琅也出来了。
临时改的婚期,没来得及通知他们,所以他们都是九月二十一日之前就到了。
不但朱琅拉来了好几箱奇珍异宝为落儿作嫁妆,就是翎羽和路尘也有所表示。
“这一箱是介桓为你备下的!”朱琅指着一口黄花梨的箱子对落儿说。
林家特意腾出一间空房放朱琅运来的足足三十六箱嫁妆,朱琅指的那口箱子,被放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落儿的目光跟着朱琅的指向过去,就再也挪不开了。
三十六口黄花梨木箱子,她眼里只能看到那一个。
落儿轻抚上去,忽然想起风陵小楼上那口毁于大火的木箱,眼前这个会不会也是他亲手打造的呢?
“什么时候?”落儿轻声问。
“七年前——”朱琅说,七年前,朱琮登基,他与方家联手,初步立足于朝堂,“七年前,他送来这个箱子的时候,里面已经积攒了一些东西,后来每年,他都会断断续续送来一些,说是为你备下的嫁妆,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就让我送你出嫁。”
落儿冷冷一笑:“他早就料到我出嫁的时候他会不在?”
朱琅不能回答。
落儿打开了箱子。
箱子装得不满。
落儿拿起其中一枚小巧玲珑的印章,㻬琈白玉,雕风陵兰数株,印文不过四四方方一个“落”字,被染成了朱红之色,那是白咎树汁所染。
她五岁时,见到他随身小印玲珑可爱,便央他为自己也雕上一枚,还记得他当时笑而不语。
灰色的鸟羽挂坠。
七岁时,他说自己八字太轻,魂魄易散,有机会应取灌灌之羽随身佩戴,可以避邪。
一张虎纹毛皮,一端露红而一端露白。
十一岁那年路过杻阳山,他说,杻阳山有兽名鹿蜀,马身虎纹,白首赤尾,常用动听的叫声迷惑猎物,用鹿蜀的皮毛制成衣服穿在女子身上,可宜子孙。
一枚兽角。
十二岁时,她听他说泽更水有水兽蛊雕,雕身独角,可食人,便想猎一头尝尝味道。
西山暖玉,北江冷珠,南海鲛绡,极地狐裘。
他仿佛是想到什么就往里添进去,大大小小,零零散散。
落儿一件一件地翻看着,心中起伏不定。
忽然一道幽幽的光线闪入眼角,是一根紫色玉簪。
落儿拿起来仔细端详。
这紫玉晶莹通透,细腻微凉,品相绝佳,玉簪雕成一种奇异的花型,花苞似开还收,形状有些像铃铛,落儿既看不出玉的品种,也看不出花的品种,玉簪拿在手上,仿佛有紫烟袅袅,十分奇异。
这玉簪捏在手里,落儿忽然心神不定起来,再也无心看下去了。
林元看到落儿时,她手里还捏着那根簪子。
“这是什么?”林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