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科比特男爵骂道:“叫你们来找人的,谁让你们聊这个了?”
“你怎么知道它长得太旺了呢?”管事兀自问道。
“村长教的……”村民正想歇口气,便拄着锄头,直起了腰。
这一下,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啊,是你?”管事喊道。
“不是我!”那村民自然而然地答道。
“爵爷,找到了一个。”管事扯开喉咙喊道,“这个家伙是我们村的卓卡。”
“好哇!”科比特骑着马飞也似地跑了过来,“你这杀千刀的贱民啊!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饿死,为什么要跑出来给老爷我添乱啊!”
光天化日之下,只见科比特男爵面目狰狞,宛如恶魔附身,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说道:
“难道,你们以为造了反,就不用死了吗?”
在科比特多年的积威之下,那个名叫卓卡的村民不由得心生畏惧,一个身子弯得如同虾米,一个脑袋更是恨不得缩进脖子。
“这么快就有了第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科比特得意地看着朱利安,“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他又对带来的骑士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滚过来抓人啊!”
他带来的骑士并没有动,而是用一种畏惧的眼神看着朱利安。
“科比特。你是穷疯了么?”朱利安冷冷说道,“随便看见个什么人,都说你的人,那你干脆就把我领地上的这一万多人全部带走好了。”
“朱利安爵士,您说这话可就……呵呵,呵呵。”那个管事说道,“这个卓卡在小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了三十多年,就算是化成了灰,小人也认得他,怎么可能认错?又这么可能是随便乱说的呢?”
朱利安冷冷看了那个管事一眼,懒得搭理他。
“做什么做什么?谁敢说卓卡是他们的人?”人丛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这里离安菲尔德城堡不远,还是属于琼斯博罗村地界。村长朱利斯正在不远的地方指导村民工作,蓦然听到有宾夕法尼亚佬大老远地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来砸场子,便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
然后,年轻的村长和宾夕法尼亚的管事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朱利斯极力宣称那卓卡就是土生土长的琼斯博罗人,自己乃是和他一起长大。
为了证明这一点,朱利斯连卓卡父母是谁,什么时候出的生,什么时候结的婚、什么时候生的小孩、身上有几道疤痕、那些疤痕因何而来,全都说得清清楚楚。
而科比特带来的管事就做不到这点了,除了名字和相貌之外,他对那个卓卡几乎是一无所知,面对着朱利斯的滔滔不绝,只能是张口结舌了。
“索姆亚当爵士,您来评评这个理。”朱利安笑道,“依着他们的说法,这个农夫在宾夕法尼亚是生活了三十多年,在我的领地上只生活了半个多月。可是他们三十多年来对他的了解,还远远比不上我的这位村长……呵呵,您觉得这合理么?”
“不合理。”索姆亚当也笑了。
但偏偏就是生了!
两人对视一眼,朱利安分明从对方那冷漠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敬佩。
“啊!这里还有一个!”越来越多的村民停下了手上的活计,跑过来围观村长跟外来的宾夕法尼亚佬吵架。人一多,难免就被科比特带来的管事现了新的目标。
“他名字叫邦,原来是我村里的农奴……”另一个管事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家伙一心想在自家爵爷面前讨好卖乖,哪里知道朱利斯的厉害?
“这又是你们村里的了!”朱利斯毛了,猛地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
“来来来。”他一把扯住那个管事,走到邦的身前,一只手举起了匕。
“啊,你要做什么?”那管事的腿都吓软了。
“既然你说他原先你是村里的人,那好!”朱利斯恶狠狠地说道,“你说他是哪只脚的脚趾头断了?断的又是第几根?说不出来,老子一刀捅死你;说得出来,老子一刀捅死自己!”
“啊!”那管事转头看了邦一眼。那家伙跟以前一样的形容猥琐,羸弱不堪——可是,吾主在上,今天他怎么偏偏就穿了鞋呢?而且,还是完整的不露脚趾头的鞋……
要知道,即便是大冬天,农奴们往往也是不穿鞋,最多只在脚上包团干草罢了。
“说!说!说!”围观的村民们同仇敌忾,齐声吼道。
可怜那管事哪里说得出来?此时他的眼里只有朱利斯的狞笑,耳中回荡着那恶魔般的声音。
“说不出来是吧?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我是左脚的第二根和第三根趾头断了。”就在那管事深感绝望试图赌上一把的时候,耳旁忽然响起了一个迟缓而平静的声音——吾主在上啊!原来他断的还不止一根脚趾头!
说话的正是那个名字叫邦的农奴。只见他神情木讷,语气平和,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有那么一天,村长的儿子要我趴下了给他当马骑,我就趴下来了,驮着他在地上爬。爬了一圈又一圈,爬得膝盖的皮都磨破了,可他就是不肯下来,总是要我爬……不知道爬了多久,一个小女孩正好走了过来……”
邦那满是皱纹木讷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温情的微笑,“那是我在私底下喜欢的女孩。在她的面前,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站了起来,将村长的儿子摔到了地上。”
“然后,村长的儿子哭了。然后,村长拎着把锄头跑来了,一锄头锄在我没有穿鞋的脚上,锄断了我两根脚趾头。”
邦平静地看着那个来自宾夕法尼亚的管事——又像是在看着朱利斯,“当然,那时候您还小。”
那管事彻底呆住了,朱利斯松开手,任由他像堆烂泥似的瘫倒在地。
“尊敬的科比特男爵。”邦忽然上前一步,对着科比特男爵鞠了一躬。
“您好。”
科比特原本深感绝望——手下这帮家伙如此的不给力,想从朱利安的手里讨回本来属于自己的领民,变得千难万难。
但是这一声问候,却又令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还敢说这不是我的领民。”他对所有的人大声说道,“如果不是我的领民,一个连村子都没出过的农奴,怎么可能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