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地球上的所有人,仍然聚集在电视机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屏幕里的朱利安和萧文。
电视里声音嘈杂,根本听不清那两个为了伟大的共同目标而走到一起的人在说些什么。
听到了也未必听得懂。画面下方的字幕,刷屏一般地充斥各式各样的污言秽语,一再刷新着地球人的感知,那是当地土著对金钱的痛惜,对朱利昂的谩骂,以及对他家人的“问候”。
听懂了也未必关心。在刚刚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所有人的神经又一次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起伏。
人们原本还沉浸在朱利安战胜德拉杰的喜悦中,心态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对朱利安的期望已经从“千万别死”发展成为了“一定要赢”。
可是,电视里回放的慢镜头和专家的分析,如同当头泼下的一盆冷水,揭露了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如果不是那位可敬的德拉杰骑士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刺向朱利安咽喉的枪头强行挪开了五公分,凭着那一枪的力量和速度,完全可以把朱利安的喉咙捅个窟窿……
也就是说,地球,这悬浮于浩瀚宇宙中的蔚蓝色尘埃;人类,这生存于尘埃上的卑微物种,又一次在懵懂之中,追随着朱利安的背影,到鬼门关前遛了一圈……
所有人都不禁要问:这鬼日子究竟啥时候是个头啊!
“也许,这鬼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中国S市的“利安基地”,张教授微笑着说道。
随着朱利安在比武大会上的一路高歌猛进,为他成功洗地的张教授也再次收获了大量粉丝,在地球上的人气之高已经是仅次于朱利安和萧文。
同时,张教授的心脏和神经,在历经考验之下,也变得更加的坚强和坚韧,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至高境界不远了。其实地球上的绝大多数人也是如此,即便达不到张教授的境界,至少也不会动不动就哭爹喊娘要死要活。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呢?”张教授自问自答,“因为不管过程如何惊险,朱先生打入了最后的决赛,总是不争的事实。只要再击败一个对手,他就是今年长枪比武的冠军了。
“当然,他最后的对手依然强大。可是比起一开始被视作一赔二百五的大冷门,朱先生此时所面临的局面好了何止十倍?
“众所周知,最后的冠军将获得一百个基尼的奖金。”
画面中出现了一枚金币的特写。那枚金币闪烁着柔和而又耀眼的光芒,正面是个头戴王冠的长胡子老头,由于铸造精美,所以老头五官清晰,目光威严。翻过来是“一基尼”的字样。
“各位观众请看,这就是朱先生所在的北约克郡发行的金币,直径15.2mm,厚度2.1mm。经专家分析,其成色约为八成黄金含以两成白银,重量约为6.7g。按照我们现在的黄金牌价,相当于人民币一千五百四十元。如果换算成当地的物价和购买力,大约在人民币一千四百元至一千七百元之间……”
说到这里,张教授苦笑一声,“一百个基尼,也就是相当于我们十五万元人民币左右,一辆中低档小轿车的价钱。想在我国一线城市买房的话,最多买两平米,勉强放得下一只马桶——当然,还不能是黄金地段或者学区房。”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十几万,却对我们人类至关重要!只要朱先生能够夺得最后的冠军,且不说对他声望的提高,和在爱情上可能的收获,只要有了这一百个金币,他就能购买更好的装备,甚至聘请有力的打手,从而极大的改善他在赛场世界的生存环境。更重要的是……”
张教授一字一句,字字句句动人心魄,“我们的对手也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当他们很可能是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上艰难求存的时候,我们的朱先生却已经赚到了属于他的、也是属于我们全人类的第一桶金!我们、将在这场事关人类存亡的星际生死之战中抢得先机,从一开始就获得巨大的优势,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只会是越来越大!
“这区区十几万,将是我们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财富。如果可能的话,拿一万亿美元去换都是值得的!”
张教授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待着电视机前的观众领会他的所说的话。
过了一会,张教授看向自己的搭档,微笑着问道:“苏小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苏韵甯从张教授给她带来的震撼里蓦然惊醒,默默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着摇了摇头,“不太相信。”
“其实我也不信。”张教授笑道。他调整一下方向,面对着摄像机,同时也是面对着电视机前的亿万观众。
“但是我想,无论是信与不信,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是为朱先生祈祷吧。因为,即便这祈祷没用,至少也没有坏处,可如果……万一有用呢?
“最起码,总比我们只能对着电视机干着急好吧。”
※※※
哈比内斯大陆,朱利安正做着上场的准备。比赛进行到这个地步,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眼见中奖有望的比尔兴奋得难以自已,他不敢过来打搅朱利安,只好躲在远处,搓着瘦骨嶙峋的大手走来走去。
输了钱的叔叔和堂兄弟们无精打采,即便他们把所剩不多的钱全部押在朱利安身上,也是翻本无望了。何况,他们也不敢那么疯狂。
一个侍从模样的年轻人匆匆跑来,“朱利安骑士,我们索姆亚当爵士请你过去一下。”
朱利安一愣,心想就要开赛了,请我过去做什么?但是未来的克莱顿伯爵有请,他哪敢不从,跟着那个侍从走向看台。
刚走近看台,就听到台上传来贝启卡那尖利的声音,“朱利昂,你父亲为了帮你,舍弃了颜面,豁出了一张老脸,可你这样都会输给亚当,未免太不中用了吧。听听这现场上万观众的呼声吧,听听他们对你的问候吧。”
随即传来一阵笑声,其中隐约有索姆亚当的声音。
朱利安大怒,三两步跑上看台,只见上面已经乱成一团。大哥满脸通红,被几个贵族用力拉着,兀自奋力挣扎,想冲过去和贝启卡厮打。
父亲大人气得浑身颤抖,大嫂抱着年幼的侄子,在嘤嘤哭泣。
“你们够了!”索姆贝拉伯爵不得不站出来了,“都给我滚下去。”
看到朱利安出现后,贝启卡笑得更大声了,“亚当,等会儿你要是再打败了我们的朱利安骑士,就是在一天之内连胜朱氏家族父子三人,多少年后,人们还会记得你今天的壮举。”
索姆亚当在极其不利的局面下,终于战胜了压在他头上多年的朱利昂,此时在贝启卡等人的簇拥下,显得分外得意,看向朱利安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嫌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又是一个走狗食运的家伙。”他掏出几枚金币,扔到了朱利安的脚下,“识相的话,就拿着这些钱退出比赛,否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自己到时候会手下留情。”
朱利安心中怒极,却哈哈大笑,伸出脚踩在那几枚金币上面狠狠碾了几下,“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说罢后,转身大步离去。
今天的号角最后一次响起,半边太阳已经隐没在地平线之下。朱利安披甲持枪,沐浴在霞光之中,浑身上下镀着一层金辉,忽然有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奇异感觉。
飘扬的旗帜也带着金红色的光芒,在空气中留下道道残影。
朱利安纵马冲锋,他算准了距离,在和对手接触之前,就提前放平了长枪,然后奋起全身力气,挥臂前刺。
突然,连他自己都完全没有想到,一股充沛的力量灌注全身,随着长枪刺出的斗气更是汹涌澎湃,宛如江河奔腾!
“呯嘭!”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震撼全场。
朱利安若无其事的挡住了索姆亚当的刺击,身子只是微微一晃。而他的对手却被刺得盾牌碎裂,一个魁梧的身子腾空而起,直飞出三四米远,方才重重跌落。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朱利安的神勇表现惊得呆了。
看台上,索姆贝拉伯爵再无平时的沉稳,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儿子,作声不得。
“伯爵大人,我说得没错吧。”身边的索斯骑士轻声说道,“马上长枪比武总是充满了意外。”
索姆贝拉无言以对,只是看着消失在地平线下的夕阳,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