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韶华这回觉得不对,春桃是个质朴的,怎么会说出这种挑拨的话?除非她说的都是她信的。难道她们竟然都以为原先流光院的女人都如传言那般了吗?
语梁说到中午安老太君留饭,让语梁去接了景和过来。
吃饭时,语梁伺候景和,春桃伺候秀儿。就听春桃总是问景和什么“孙少爷,您父亲跟您爹爹这几日是夜夜都要同床而眠吗”,“他们同床而眠的时候,孙少爷睡在哪里”这样的话。
顾銛面上挂不住了,就硬邦邦地阻止了春桃说话。春桃还欲辩解,就被老太君训斥了。
老太君是什么人,她们三人成虎说顾銛悍妒不利子嗣,有可能一时气愤被利用,冷眼看着春桃的做派就能把事情的大概猜个八·九不离十。想到自己刚才差点错怪了顾銛,安老太君自然没有好脸色。春桃自小就伺候安老太君,积威甚重。看到安老太君不高兴,吓得脸色都变了。
哪知道看到此情此景,秀儿不高兴了,指着顾銛骂“怪物”“不男不女”“不要脸的狐媚子”之类的话,这下顾銛还没生气,老太君就怒火攻心险些晕过去。
“掌嘴!”
听安老太君这样吩咐,青梅看着碧桃,目露担忧。碧桃二话不说上去拉住秀儿往出拖,小声说“孙小姐,您闯了大祸了。”
春桃看到这么个情形,不大灵光的脑子也反应了过来,自己让人当枪使了。不光自己,连带着秀儿都让人算计了进去,如今自己已经没了三少爷的宠爱,又得罪了三少奶奶,流光院是说什么也不能回去了。看着半卧在榻上的老主子,自以为找到了活路,赶紧膝行上前,抱住安老太君的腿说“老太太,老太太!春桃一时糊涂,求老太太看在昔日里春桃伺候您还算尽心的份上,救救秀儿!千万要救救孙小姐啊!求您了老太太!老太太您不知道,流光院的女人都让顾公子充了军啦!生不如死啊老太太!月娥侧夫人已经让他们折磨死了!求您救救秀……”
“你!”安老太君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厥过去了。
安老太君这一晕,整个福寿堂一下子就跟鸡窝里扔了个炮仗一样乱作一团,好一顿鸡飞狗跳。碧桃一把抱住了安老太君,顾銛大喊着让人们让开些,好让安老太君呼吸,自己上去使劲掐人中。
过了一会儿,老太君醒来了。
“老太君醒了!”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整个福寿堂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众人就像被施了法,一下子都轻手轻脚起来,偶尔有窃窃私语,却看不到是谁在说话。
安老太君定定地看着屋顶的平棋,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看向天宫去了,半晌不发一言,仿佛凭空老了好几岁。过了好久她起身,越过人群冷冷地看了一眼春桃,吓得春桃浑身哆嗦不住地磕头。老太君不多说一句话,只是找人叫来了侯夫人。
忠勇侯夫人很快就来了,带着郎中跟女医官。告诉老太君,已经递了忠勇侯府的牌子去请太医,且先让府里的郎中看看,等太医来了再看一遍。
安老太君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只说让侯夫人帮忙肃清一下这个院子。
老太君指着外面满园乱窜的丫鬟婆子说:“你敬我,我知道。可我老了,这个院子以后也由你来管吧。不拘是老人还是我的陪嫁,只要是不中用的都随你打发。打死了都成,不用告诉我。”
侯夫人应下了,说让景和回流光院去歇晌,顾銛跟着看看,学着点。
谁知心儿小姐忽然说了一句“景和难道不该学吗?他与其说是孙少爷其实也是孙小姐吧,将来说不定也是要嫁人的。”
“心儿当真如此说?”安韶华一惊。心姐儿才才十岁,这么大点儿的一个小孩子,谁教的她这些?话说回来,怎么秀儿如此,心姐儿也如此?究竟是谁教的这俩孩子这些事情?
语梁赶忙说“当时在场的人很多,奴才不敢造谣的。”
“你接着说。”安韶华倒不是不信语梁,只是太过惊讶。与此同时安韶华心里想,这事情听起来没那么的简单。这几天在刑部当值,得空还要跟着殿下去昭狱探望齐霈元供出来的那些同党。安韶华每天回来都会跟顾銛聊一会儿案子,顾銛也时常有惊人之语。但是府里的事情,每次他问到,顾銛总是说“还就那样。”如今想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草蛇灰线,这事情似乎不是只有这一点,开头应该更早一些的,早到什么时候?灵光乍现,安韶华却一时没能捉住。
再说回到府里,福寿堂午饭后。
心姐儿说了一番惊世之语,自己却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
顾銛强压着怒气问心儿“十岁的小姑娘了,男女都分不清了吗?”
心儿却说:“原是分得清的。在朝为官的是男人,在家生孩子的是女人。可如今却分不清了。”
“没关系,你原本分得就不算错,别忘了还有千仞人。既能在朝为官,又能……嗯,绵延子嗣。”顾銛紧抿着唇,说出的话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个孩子前些日子就阴阳怪气,这两日没见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还小,将来长大了,眼界就宽了……”
“你莫以为我小就听不出你话里的意思,你想说我见识短浅没见过千仞人,才会有此一问?那你错了。我乃是大祐皇室宗亲,自然是知道千仞蛮夷的。哼,说来可笑……又男又女,可男可女,像这样的玩意儿,也配做我安家的嫡孙么?”
“什么?”安韶华惊呼出声,他终于明白刚才他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这事真的没这么简单!从流言开始,就是一招招布好的棋局,只等着他们一步步走进去。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针对顾銛,其实意不在此。他们意在景和!意在他安韶华!原来如此,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安韶华怒极反笑,敢对景和下手,此番定要让她好看!
却说到当时福寿堂中众人皆是一惊,侯夫人闻听此言更是怒不可遏,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丹砂愣在当地,看了看侯夫人,又看了看心姐儿,似乎不知道怎么有人敢打她家小小姐。
春桃磕头磕得更厉害了,磕破了额头,血糊糊得吓人。秀姐儿吓哭了,春桃拉过她来按着她的脑袋一起磕头,教她说“祖母我再也不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