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銛微昂起头,“恕难从命。”说着话,手上却没停,继续做心肺复苏。
京兆府的官差还想往前,二皇子却站了起来,那些差役见状齐齐站住了,二皇子往前走了两步,那些人就往后退了两步。二皇子站定,自怀中掏出一块腰牌,看了看又放回去了。又在顾锋怀里摸了一下,掏出一个腰牌,看了看牌面,仔细系在顾锋腰上。
不知道是不是安韶华多心,他总觉得二皇子若有若无地接机在顾锋腰上多摩挲了几下,但他观察众人,面上皆无异色。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齐霈元看着顾锋的腰牌,并不大,乌黑一块盾形牌,上书“御赐”二字,心道此事又要横生波澜。这是御前带刀侍卫的腰牌,齐霈元做京官多年,见到的还只是第二枚。
今上不轻易赐这个腰牌,所以才格外金贵。
御前带刀侍卫,虽说只是正三品,可是一来御前的人,比自己这样的等闲京官,要在圣上面前得脸得多。二来,上次……忠亲王那件事情之后,这个腰牌,可抵半个虎符,有在京畿内布防、调兵、统战之权利,当然也可视情况而涉刑狱。若是御前侍卫长,还有先斩后奏之权,简直是,一手遮天。
原本要是细论起来,齐霈元跟顾锋同品级,虽然他是京兆府尹,处理这个案子名正言顺,可要是二皇子去御前再说什么,齐霈元就是十分被动了。事已至此,既然已是骑虎难下退无可退。那就奋力一击将顾銛拿下,连夜审问,就算顾銛不说,别人也不一定不说。只要有个突破口,齐霈元相信以他多年办案子的经验,让他们辩无可辩,救无可救!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想到这里,齐霈元干脆撕破脸硬碰硬。他上前两步准备亲自叫顾锋让开。
咳……咳咳……
英儿咳了几声,声音虽轻,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安韶华不觉间眼泪掉出来。“英儿!”安韶华扑上前去,拿过被子给英儿盖上,然后说“齐大人看到了吧,舍妹,舍妹好了。睡上一觉,大约明日就能说话。到时候,大人有何不解之处,一问便知。”说着话,安韶华紧紧地握住了顾銛的手。
顾銛也大概明白此时局势,回握了安韶华一下。
顾銛记得中午吃饭时候说到小玉楼案子的时候,他还特意聊了一会儿关于严刑拷打的知识。当时只是当是特定的历史知识了解一下,谁知这么快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呢。真是现世报来的快。
所以顾銛知道这里所有的酷刑都是合法的。不论酷刑之后能不能问出口供,是不是冤案,施刑人和下令行刑的人都不会受到任何责罚。也就是说,今天要是让这些人带走了,一定是有去无回。
“安大人也是公门中人,切莫坏了规矩。”齐霈元对于人死而复生确实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次要是不能拿下顾銛,明日等他们串供,再想破案可就是难上加难了。话音未落齐霈元就亲自带人往前走,后面的差役急于表现,各个张牙舞爪,可笑又可恨。
“且慢。”安韶华赶紧上前,张开双臂拦住来人。“齐大人,现在看来,死者只有万氏一人,我说的可对?”
“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銛,齐霈元恨恨的暗自咬牙。只等让他辩解几句,自己把人拉回京兆府。到时候,一定要让这些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们知道知道厉害。“是又怎样,莫非顾公子还有本事把万氏也吹活了?”
“那万氏是有身契在的家奴。就算有个姨娘的身份,也不过是平日里奴才之间相互的抬举,归根到底就是个奴籍。依我大祐律法,家奴被杀,应该怎样?”安韶华说的很慢,“依大祐律,主母打杀奴婢,只要去衙门销了籍,便可了事,不知我说的可对?”安韶华是很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的,他还想继续跟齐霈元继续周旋一下,起码要知道谁是那边的人,才好放手清理这个院子。最好还能知道李达是谁的人,知道齐霈元想要做到哪一步。
可惜啊,看起来是不行,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后手。安韶华说着话,给顾锋一个眼色,顾锋恢复了刚才一夫当关的架势,气势非常。
齐霈元显然愣住了,只是个姨娘?不对啊,他听说的可不只是这样的。
“大人!”外面跑进来两个差役。
“去去去!有事儿说事儿!”差役想要耳语,却被齐霈元推开了。
“禀大人,忠勇侯安瑜安大人带着夫人来流光院,要将院子里的姨娘小姐们都接走。说是,说是……”差役说着说着话,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要把人带到哪去?”说着眼光森森地盯着安韶华“安大人,你说侯爷怎么能知道地这么快呢?”
“比不得齐大人知道的快。”安韶华回之以不阴不阳的笑容。
“说来,我也有一事不明,百思不得解,终究是无法释怀呀。”二皇子站了起来,齐霈元不由得矮了身子一副听训的样子。二皇子甩了甩胳膊,小声跟顾锋抱怨,“哎呀坐久了身子不舒坦,你这样站着不难受吗?”说着还像是好奇一样拍了拍顾锋的胳膊,顾锋愣怔了一下,看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背对着众人,朝顾锋笑了一下。然后像是刚发现齐霈元,定定的看着齐霈元的头顶不说话。
齐霈元感觉有股凉飕飕的阴风在天灵盖盘旋不去,弯着腰着实辛苦,正想着要不要起身,听到二皇子继续说。
“齐大人呐,你说你是有人报官才来的,我想知道,是谁报的官?”
“这个……”齐霈元借机站直了身子,笑得谄媚说话却不留余地“这个恕臣不能说,待到结案之时,臣自会在案宗上写明前因后果。”说着,他仿佛是怕有人接话,立马转头说“走吧,咱们去看看侯爷有什么吩咐。”
“齐大人留步,”安韶华上前一步说“英儿刚好,还少不得汤药伺候。不如让她去侯府后院修养。同样我这个院子里的女眷们,也让她们先行去侯府,待到齐大人勘查完现场,可去侯府问话。毕竟有她们在,只怕不方便四处查看。”
“这个……这个,呵呵呵,”齐霈元说着,一拍脑门,笑得十分得意“安大人,齐某没跟你说吗?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一有案子啊,我这就,这就,呃,心无旁骛啊。”说着,向安韶华拱了拱手。
安韶华心下一沉,齐霈元这个表情,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然齐霈元笑得阴森,一字一顿地说,“方才啊,我一到这个流光院的门口,就已经让京兆府的人把这个流光院围起来了,只许进,不许出。每个小院也各自隔开,不许互通消息。如今,正在搜查。”说着,还看起来十分得意地挑了下眉毛,“严查。”
安韶华一听,脸色就变了。
一行人急匆匆往出走,出了忘忧清乐的院门,只看到一地狼藉,哪个院子门口都有堵了嘴扔在地上的女眷,各个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妆都花了,个别还衣衫散乱,钗环零落,连贴身的衣服都被扯出来了。还有几个眼熟的女子一脑袋血,被绑了手在地上扔着,生死不知。
此情此景,二皇子跟顾锋对了一个眼神,俱是面色凝重。二皇子把手收进袖子,攥地青筋暴跳,给顾锋使了个眼色。
顾銛却是个不管不顾的,“你们!你们!不要脸!”顾銛也顾不上会不会惹怒齐霈元了,伸出手指虚点着那些齐霈元的鼻子,气的浑身直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安韶华上前一步按下他的手,捂住他的嘴。
“呦,顾公子,你觉得我们做的不对,那您来给我们那个,点化一下?这个,凶手,是谁呀?”齐霈元自知已经撕破脸,干脆也不粉饰太平。转过头断喝一声:“给我搜!凡是有可疑的,就地先拿下!”
“都给我住手!齐大人,让你的衙役离开我的院子,这件事我必会如实向圣上禀报,恭请圣裁!”安韶华显然气得不轻,但安韶华这样的强压着怒火讲道理的文人之怒在齐霈元眼里,就跟挠痒痒是一样的。
“哦?安大人要禀报圣上?我倒不知安大人如此大的面子,死一个奴籍的姨娘还要禀呈圣上了。啧啧啧,果然是灼华公子名动京城啊!再说了,我京兆府依律行事,安大人有何不满呐?”
安韶华指着碰得一头血双目紧闭躺在地上的卢氏,说“齐大人如此行事,岂不是草菅人命?”
“呦呵!安大人,可别瞎说啊。这顾公子”齐霈元说着,还噘着嘴做了个十分猥琐的表情,“吹气儿就是救人,我们这依法办案反而成了草菅人命,安大人你可不能信口胡言呐。”
齐霈元笑得猥琐,他身边的差役也在一旁帮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