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开隆帝话锋一转,所有的人都提起了一口气,开隆帝慢悠悠地说:“顾銛,打扰觉明师太清修,嗯,让他出银子,给觉明师太在京郊,修一个庵堂。要清净,不能让等闲人打扰了。”
“宋廉啊,”开隆帝问,“舞阳独自清修,是不是有些寂寞啊?”
“回皇上,奴才听说朝霞公主也在佛堂清修。”
“啊!”开隆帝笑了,回头用手指虚点着宋廉“你个老东西,忒坏!”
“奴才是坏,那是对给皇上添堵的人坏。”宋廉说着,给开隆帝换了一杯茶。“皇上您尝尝,这是上午赏心公主拿来的梅花雪水煎的碧梅花茶,据说那是驸马遍查古书找到的古方,最是静神。公主驸马一片孝心不是?”
“他俩要真是有孝心,就该赶紧生个孩子给朕抱抱。”
“皇上说笑了”宋廉笑着接过皇上喝剩的茶“两位皇孙龙章凤姿。皇上还盼着人家林相的金孙做什么。”
“那能一样么?”开隆帝笑着说“这些日子林楠有些太欢实了。有个孙子,就打发他回家含饴弄孙去吧。”
“皇上金口玉言,赏心公主一定会很快传出喜讯的。”宋廉笑着给皇上上了一碟子蜜枣。
“行了!”开隆帝吃了个枣笑着说“你个老东西。”
几日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西北行去。
京郊,一个破庙原址被清理了出来。
顾銛指挥着工人们在地上丈量。安韶华抱着景和站在不远处,给景和指什么叫“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金玉打扮的十分富贵,从头到脚都是亮瞎眼的金银玉饰,插着腰,手一挥,工匠们马上开始忙碌了起来。
金玉在此地买下了大片山林。全都种上了桃树。还在桃花林里盖了个桃花观。
晚上回去之后安韶华问顾銛说,这个金玉为什么要在此弄个这么大的林子?难道是因为公主在此,他想讨好皇家宗室?顾銛笑得直打跌,说你且等着吧,那个家伙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
半月后,一座小小的庵堂盖了起来。庵堂不大,院子不小,院墙尤其地高。四重院门,任谁都冲撞不了在里面清修的“贵人”。
又过了两天,朝霞公主跟舞阳郡主便住了进来。一同来的还有宫里赐下的几个內侍,外加安家、高家的丫鬟、婆子、护院。
待到次年,桃花开放的时节,金玉那个桃花观已经初具规模了,三层楼阁,上面有姻缘钟。据说新嫁娘出嫁前撞了姻缘钟,夫妻恩爱白头到老还保生儿子!请了几个慈眉善目的道姑过来,专给永安京里的夫人小姐们解签,不光算姻缘,什么都能算。
一条月老河从桃花林中过,与那座静悄悄的庵堂擦肩而过。据说在月老河边高唱一曲,若是唱得好,月老会给最好的姻缘。
隔着月老河,一座楼与那个庵堂遥遥相望,那便是悠闲居的分号“悠然桃花居”。提供食宿,有瞎子说书,还有特制的桃花饼、桃花酥、桃花果子、桃花酒、桃子酿……每日排队买糕点的马车能排出去一里多。
一时之间这个桃花林成了永安京夫人小姐们最爱去的地方,赏花踏青,观景交友,出游玩乐。热闹非凡。
安韶华跟顾銛去了一次,桃花林与别处不同,这里是各家出游的夫人小姐们都在外活动,男人们反而坐在马车里不方便下车了。听着外面喧闹的欢声笑语,时不时传来的响遏行云的歌声,听着耳边一声接着一声的姻缘钟响,看着不远处庵堂那又大又高死寂的院墙,安韶华由衷地感慨“要说给你出气,安某甘拜下风啊。”
初夏时分,安韶光踏上了永安京的土地。草木葱茏雀鸟飞,正是一年好风景。
巳时末,正是热的时候,太阳刺眼,直道上隐约蒸起一层热浪。安韶光水囊已经喝空了,此刻出了一身汗,正好路边有个茶摊,便坐下来喝口茶,吃一块干粮,顺便听一下市井闲言碎语。只是,才几年未回京,京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听了好些个传言,安韶光挑了挑眉,有意思。
吃完东西,付了钱。检查了一下圣上手谕揣在怀里,腰牌虎符都在,骑马入京,归心似箭。
谁知进了永安京内城门,却发现永安京变化很大。也许是近乡情怯,安韶光竟然有些不敢马上回家的感觉。于是他翻身下马,把额头蹭在踏月的脖子上,拥抱了一下陪伴自己多年的老马,牵着马缓缓前行。
街头熙攘,摩肩接踵。安韶光牵着马更是寸步难行。他问了一圈才知道,何络罗国的六王子后日入京,据说带来了十八个何络罗国的美人要谨献给皇上,人们都想着要来看一看这何络罗国的美人是何等风姿,四面八方的人都涌入永安京,客栈家家爆满,更别提还有很多人投亲靠友的,怪不得如此热闹。
那人还笑安韶光,看起来已是而立之年,怎还如此爱凑热闹?
安韶光谢过对方,牵马前行。前方有个近路,安韶光依稀记得那里曾经有家车马行,所以巷子很宽,转念间便进了巷子。果然小巷中人少了很多。
小巷中也与记忆里差距很大,安韶光在其中绕来绕去,找不到头绪。路边有株梨树,幼嫩的小梨子也就指甲盖大小,踏月却流连不肯前行。安韶光抚摸着拍它的头,好声好气地跟它商量,先回家,回家好吃好喝,还有脆果子可以吃。但是踏月却抬头要够那枝头的嫩梨子吃,安韶光自然不许。
这些小梨子现在吃不够踏月塞牙缝,但是要到了夏末秋初摘一个就能吃上好久了。而且这些梨树说不定是有主的,说不定主人家还指望着梨子能卖些散碎银子换一顿肉吃呢。所以他赶紧踮起脚一把抱住踏月的脑袋,笑骂着“不许吃,你个馋嘴的小家伙!家里短了你的么?”
“噗嗤~”
安韶光回头,是一个小书生,穿一件粗布直裰,原本大约是青色,现下已经洗得泛了白,好歹还算干净整洁,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布包,依稀露出一块书角。小书生大约是被安韶光骂马的事情逗笑了,此刻被安韶光这样一看,又有些窘迫。
“军……军爷,”大约是发觉自己失礼,小书生努力笑了一下,露出两颗虎牙和右脸上一个圆圆的梨涡,没话找话:“军爷看着面生啊。”
“某出外多年,今日归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