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女鬼背后,一团莫名其妙的青色能量正在慢慢靠近她,那些被青色能量团包围了的花瓶,桌子、凳子、椅子,瞬间就灰飞烟灭,其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女鬼感觉到了危险,立刻身体一闪,站在莫医生背后。看着对面顿时停下来的青色能量团。
这股能量团不知从哪里来,却是像认识莫医生似的,当莫医生怔怔看着它的时候,它停下了移动的脚步。
再然后,这股能量团和莫医生眼神对峙,一分、二分、三分......一刻钟之后,青色能量团似乎读懂了莫医生的眼神,理解了莫医生内心的无奈和代死的决心,它竟然慢慢地,慢慢地,退出了屋子,渐渐消失不见。
莫医生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女鬼,惊奇地发现女鬼脸上的扭曲与黑暗,竟然在青色能量团面前,消失了一大片。甚至她背后的红色能量团,也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一丝血腥,他似乎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几千年前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莫医生一时有些诧异。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鬼见青色能量团退去,再见莫医生时,眼里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这个小童子,竟然愿意替他去死,他到底何德何能,总有人心甘情愿为他赴死!放弃吗?可是自己这几千年对他的深情与愤怒,还有那三千族人的鲜血,又该如何清算?
他就这样离开了么?他明明是来找她的,明明是来找她的,可是他,终究这样离去了,到底是为什么?
自己在他心里,竟然不如一个小童子来得重要吗?自己于他,终究什么也不算吗?
她的心里,情感起伏波动,如长江之水,涟漪重重,不见终点。
莫医生睁着虚弱的眼睛,看着女鬼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琢磨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
这明明是他的师母,明明曾是那么慈悲良善的人,如何今日会堕入恶魔道,成为这丧心病狂的魔鬼,自己要如何帮助她,如何才能消了她几千年的心头恨。自己要如何做,如何做?莫医生心里升起一片怜悯和无奈。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瘫软下去,刚才失血过多,他已经无力再支撑。
女鬼看着慢慢躺在地上的莫医生,眼前浮现出的是小童子摇晃着白白胖胖大脑袋,在她和他面前念诵诗篇的模样。那时,她视这个小童子为己出,他总是笑嘻嘻地跟她一起上山采摘药材,陪在她身边,同自己的女儿一起嬉戏打闹,偏偏如今,两人形同陌路,却终究相识相认,她如何舍得真心杀死了这个孩子。
可为何,他刚才明明来了,明明来了,可是他的眼里心里,都只和小童子对话,对我却是不言不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给自己。
自己于他,到底算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女鬼心里起伏波动不定。该死,这可恨的情爱,何时才是个头!
莫医生却在朦朦胧胧中,进入了幻境梦乡。那里有他熟悉的青石街道,有他想念了千百回的青龙,在摇着尾巴,等着他的到来。
“青龙,你还在这里。”
“是的,我在。”
“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可是我刚才差一点就死了。我想,若是就这样死了,能替师傅还清这笔情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不,你师傅的情债不需要你来还。”
“可那是我师母,我如何忍心看着她就这样堕入魔鬼道。”
“人各有缘法。”
“可是青龙,我放心不下她,那是曾经照顾过我的师母啊,我也不明白,她和师傅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情之一字,旁人难解。”
“哎——只是可惜,如今我也不知道师傅去了何方。这婆娑世界,何时才是个头啊。”
“轮回有序,万物有源。命运之于人,究竟难断。”
“青龙,你在做什么?”
“我在给你运气调息,再不补充能量,我怕你死在这里。”
“青龙,你说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存在吗?”
“你不是已经看见你师母了么?”
“可是我不明白,师傅如何会那样对待师母?”
“他们两人的事,还是让他们两人自己去解决吧。你好好做你的医生,完成了这一生使命,你也就可以回归灵界了。”
“哎,天若有情天亦老。”
“万物有因,放下执着。”
莫医生渐渐陷入深思,不再说话,青龙不言不语,只是专注着替莫医生疗伤。只是那呼出的气息里,微不可见地有丝丝无奈。
一觉醒来,莫医生独自一人待在幻影室里,女鬼不见了,青龙不见了,他还是他,一个人躺在地上。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动了动筋骨,奇怪,自己刚才明明被女鬼咬伤了大半,此刻竟然体内充满了力量,似乎刚才那一场,只是一个轻不可见的梦。
梦醒了,人散了。
莫医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过去了就过去了吧,想来女鬼已经回到了老猫头儿体内。
“小悦,你通知老猫头儿的妻子,让她明天过来咨询室一趟。”莫医生对着桌上的电话,吩咐道。
“是。”小悦接到通知,立刻执行下去。
莫医生揉了揉太阳穴,稳定了心神。继续翻看老猫头儿的资料。
事到如今,他必须给女鬼找到一个新的寄主才行,老是让她住在老猫头儿体内,阴阳不协调,终究会出事情。再怎么样,师母不能再触犯天条,肆意为害人间了。
可是,师母如今早已离魂久时,躯体难再寻觅,投胎不成,入仙无道,究竟如何是好。
老猫头儿的妻子接到小悦的电话,第二天立刻赶了过来。
莫医生看着她的眼,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人,胆小怕事,却又本分可怜。她的腿上依旧浓血不化,伤口四周的白色霉菌已经长成,如今任谁见了她都害怕,几乎没人敢再同她说话。
“哎,本来娘家就苦,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收了老猫头儿家一点彩礼,嫁过来被当作粗使丫头般对待。如今再摊上这些事情,大家见了我都要绕着走。”老猫头儿妻子带着哭腔,无奈说道。
莫医生见了她,说不清楚为什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给你的镇静药用得怎么样了?”莫医生收回视线,看着手上的资料,头也不抬地问道。
“嗯,已经用完了,是没有那么痛了,可是依然化脓。”
“你这腿上需要去医院消炎的,我这里只是心理咨询室,帮不了你。”
“嗯,我知道,只是家里实在没有什么钱给我看病了。老猫头儿已经躺在这里,天天都在烧钱。现在家里已经穷地揭不开锅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莫医生,我想接老猫头儿回家,再不济,被他咬死,也比这样饿死强啊。”老猫头儿妻子眼里泛着泪光,几日不见,脸上沧桑了许多。
“你家里人怎么说?”
”什么家里人,不过是些耍横要债的孽缘罢了。就他那个德行,哪里有谁是真关心他呢。我也算是倒霉,嫁给了这样的祸害,若是有一天死在他手上,也没什么稀奇的。”老猫头儿妻子心间一阵痛,却是无奈。“叹只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老猫头儿妻子终究落下一滴泪,洒在衣领上。
莫医生抬起头来,第一次认真注视这个苦命的女人。见她泪眼婆娑,年纪轻轻,却因为常年忧愁难解,已是满脸皱纹。心下不由起了一丝同情。
“如今人老珠黄,这老猫头儿又这般,莫医生,我实在觉得自己没什么活路了。有时候啊,真想一条长绳,了断自己算了。”老猫头儿妻子忧心忡忡,无比绝望地说道。
莫医生心下一震,这不是要自尽的征兆。他做心理医生多年,早就知道病患家属其实有时比病患者本身更需要照料,但是他这里毕竟是心理诊所,不是慈善机构。
“你现在比老猫头儿更需要治疗,我给你推荐一个医生,你可以找她聊聊,对你有好处。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老猫头儿当时为什么去到鬼洞?”莫医生并不绕弯子,他知道老猫头儿之前没有对他说实话。
老猫头儿妻子愣了一愣,眼神错愕了一下,却转瞬遮掩过去。“他这人就是这样,整天无聊没事瞎晃荡,不务正业,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做些什么。”
“那么他回家后,突然变成这样,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回来后他就不正常了,好不容易清醒一两回,我却忙着清洗伤口,躲他躲得远远的。”
“那他病症期间,可否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有的,就是突然见人咬人,神经兮兮的,还动不动发狂,所以进了咱们诊所嘛。其他的表现,然后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我被他咬了后,自己经常做噩梦。”
莫医生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个女人看着老实本分,可怜巴巴,可背后,直觉告诉他,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
老猫头儿妻子见莫医生突然不再追问,心下疑惑,却是识趣地闭了嘴。她感觉得到,这个莫医生并不好招惹,很多话她不说,他似乎也已经知道了。
可是,她总不能自毁前途了,不到关键时刻,那件事儿就是打死也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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