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夜，向家坡村，有走夜路回来的村民，路过榕树下的黄泥小屋，见小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灯光。由于每个周末，向高就要从二中返回黄泥小屋住一晚上，所以有人问：
“这周高高没有回来呢？”
“是不是这学期要高考了，学习紧张。
“不对，高高这孩子孝顺，每周是必定要回来的。”
“会不会出什么事哟？”
有人把这一信息反映给了队长向登银。由于向家坡的村民都知道向高是唐山大地震的孤儿，被本村村民向美丽挖侧耳根卖养大的，所以平时对他关爱有加，尤其是向婆婆死后，村民们对向高更多了一份怜爱，几乎把向高当成了全村人的儿子来爱戴。
向家坡尽管离繁华的A市不足20华里，但这里山高林密，信息闭塞，贫穷的向家坡人基本上都还没有使用手机，无法直接向A市二中联系。
向登银立即找到本村智者，晚清秀才五爷爷商议。
五爷爷沉吟片刻，建议立即派出两名腿脚利索的年轻后生，徒步前往二中，一问便知。
两名后生一路小跑，当他们跑到岔路口那片树林时，正遇陈朴及伍国栋带着人，从树林里抬出血肉模糊，已经休克多时的向高走出来，上救护车。二人立即探知，向高是被A市公安局家属大院的三名学生打成这样的。
二人火速返回向家坡，将向高惨遭公安局的孩子毒打成重伤，生死不明的情况回报了向登银队长和五爷爷。
这一信息立马传遍了向家坡的每家每户，一时间群情激愤，男女老少不约而同，蜂拥到了昔时生产队开会学习的那块晒坝上来，怒吼声、咒骂声、叹息声、吵闹声乱成一片：
“公安局大院有啥子不得了，打人犯法……”
“高高那么老实胆小，从来不得罪人，公安局的孩子凭什么要打他？欺负我们向家坡的人穷嗦？”
“走，去公安局大院打回来……”
“可怜的孩子，向家坡必须要为高高讨回公道……”
“强烈要求向队长带领我们去市公安局要个说法，严惩打人凶手……”
“豁出去了，去公安局，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在公安局住下不走，让市长出来评理……”
有人在愤怒地大叫：“向家坡的老少爷们，操家伙，上市公安局，为高高出口恶气……”
于是有人拿着扁担，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捏着镰刀……村民们怒吼着就要上路……
晚清秀才五爷爷拄着拐杖，声嘶力竭叫喊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向登银队长站上土坡，叫住了急着要上路的村民，大声说：“向家坡的父老乡亲，老少爷们，我们向家坡虽然穷，但是高高决不能让A市的孩子欺负，我们肯定要找市公安局要个说法，不严惩殴打高高的凶手，向家坡决不会答应的。我们要对得起向婆婆，对得起高高的亲生父母，对得起唐山的人民。但是，我们要做到有理有节，要讲策略……”
五爷爷说：“多去些老人和孩子，去的人身上决不能带凶器，回家扎火把，上路……”
约莫一个小时后，晒坝上聚集了上千名男女老少，这其中除了向家坡的村民，还有附近的村民，因为他们都知道卖侧耳根的向婆婆，养大唐山大地震孤儿向高的故事，此刻听说向高被打，立即愤愤不平前来声援。于是上千人的农民队伍，手拿火把，扶老携幼，叽叽喳喳，浩浩荡荡沿着山路，杀奔市公安局而来。
年过九旬的五爷爷气呼呼坐在独轮车上，被人推着，扬言他这把老骨头，即便扔在市公安局，也要为高高讨回公道。
由于老人孩子多，向家坡的村民队伍行进速度十分缓慢，进入A市市区时，天已大亮，立即引来了上早班的A市市民们围观。
大家惊奇地看着这些穿着破旧，脸色黝黑，拖娃带崽，愤愤不平吵着嚷着的农民队伍。一问才知有村民昨夜被打，要找市公安局要说法。
五爷爷在独轮车上观察着，思虑着，突然叫向登银队长停下队伍，掉头去A市第三人民医院，先去看望高高的伤情，摸清一些情况后，再采取下一步行动为宜。
二
当陈朴等人把向高从树林里救出来的时候，伍国栋吓得面如死灰，人也差点瘫下去。其时向高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几乎没有了生命体征。他深知要是向高没有了，儿子伍子豪也可能随之没有了，既或向高重伤，儿子也难逃法律严惩。
是夜，当不知天高地厚的伍子豪愤怒得失去了理智，拿着那把匕首，对着向高刺下去的时候，幸好被他的同伴扑过来制止了。要不然，向高已经没有了抢救的必要。
一群人十万火急把向高送到就近的A市第三人民医院后，陈朴立即请来了该院最好的医生，要求他务必将向高抢救过来，请给予最好的治疗，力争将向高的伤情减小到最低的程度。
向高进入急诊室后，陈朴，伍国栋等人在急诊室外一直焦灼不安，紧张恐惧地等着向高伤情的消息。
一会儿，伍国栋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人已经崩溃，睡在了旁边的医务室里输液。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抢救，急诊室门终于打开了。
陈朴急忙迎上去，声音抖抖地问：“请问医生……怎么样……向高的生命……保住了吧？”
医生点着头，对他说：“没有生命危险了，病人已经稳定。”
陈朴松了口气，急问：“伤得重不重？”
医生说：“说重也重，多处内伤出血，胁骨有三处骨折线，如果用最好的药物，治疗一段时间，会恢复的，毕竟他人年轻，恢复得快。”
陈朴急忙去医务室，将消息告诉给还睡在病床上的伍国栋。
就在这时，有干警急匆匆来给陈朴报告，医院外面来了上千名向家坡的村民，交通都给堵塞了，一个个都愤怒填胸，他们扬言要到市公安局，市政府要说法。
还没等陈朴回过神，已经拥进来十几个村民代表，接着又强行拥进来三十余名气忿忿的村民，他们不由分说，一起冲进了急诊室。
还好，向高已经清理好了伤口与脸上的血迹，此刻安静地躺在床上输液。他似乎听见了乡亲们的声音，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惊愕地看着五爷爷、向登银队长，及向家坡的父老乡亲们。
向高笑了一下，叫着：“五爷爷，你们怎么来了，我没事的。”
向登银队长抚摸了一下向高的头，眼睛潮潮地说：“孩子，不要害怕，你是我们向家坡的儿子，向家坡的父老乡亲会为你做主。今天来了上千名向家坡及附近的村民，我们要为你找市公安局要个说法，不严惩殴打你的凶手，我们是不会回向家坡的，我们还要找A市市长还一个公道。”
没想到向高一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里不住声地说着：“不要不要不要……向大叔，五爷爷，你们不要不要不要……我没事的，不要不要不要……”
向家坡的村民们全都愣住了。
有村民说：“这孩子是不是被别人打糊涂了唷？”
向高仍然在不停地说着：“不要不要不要，向大叔，五爷爷，向家坡的父老乡亲，我求你们了，不要难为市公安局，这件事是由我引起的，是我做得不对，我伤得又不重，过几天就好了，我不怪罪他们，谢谢我的父老乡亲们，求你们不要难为公安局……”
“这孩子恐怕是被打成脑震荡了哟，你看尽说胡话，怎么还帮凶手说话呢。”
“窝囊，高高，你这是在给向家坡丢脸，窝囊……”
“不行，向家坡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们去找市长断公道，决不能让打人凶手逃脱惩罚。”
“对头，找记者来采访，让全市市民都知道，公安局的娃儿仗势欺人打人……”
向高突然伸出手，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捏在手上，对着自己的颈动脉，神情坚决地说：“父老乡亲们，你们要去找市长，我只有死给你们看，我是说到做到的。回去吧，我真的没事的，我求你们了，回向家坡吧，我的父老乡亲们呀……”
向高说着大哭起来，似乎就要起床来给父老乡亲们下跪，被陈朴压在了床上。
向家坡的村民们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五爷爷说话了：
“高高，我问你？”
向高回答：“五爷爷，你问嘛，我听着的。”
“你的脑子真的没糊涂？”
向高说：“没有呀，我的脑子很清醒的，五爷爷。”
“那你背一背向家的族谱给我听。”
向高流利地背起族谱：“传家思孟德，四泽为南洋，东方春天木，下海观沧关……”
五爷爷点着头，又问：“你真的伤得不重？”
向高说：“五爷爷，我真的没事的，过几天我就回向家坡看望五爷爷了。”
“他们为什么打你？你给五爷爷要说实话。”
（待叙第一百三十三章私奔浸石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