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两人,粗布麻衫,看不清面容,宛若一团黑雾,手上举着黑旗,迎风摆动。
身后四人抬棺,皆是白衣,双袖下垂,单只是肩膀扛着梁柱。脚步声就是由他们四人发出来的,仿佛棺内驮着什么重物。
四周突然一片昏暗,仿佛我所在的这一片区域被遮上了阴影,就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我的视线里,除了六人一棺之外,已然别无他物。
镇魂铃突然安静了下来,回归了之前的平静,与它心血关联的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阴人出巡!阳人回避!”
前面两人突然一挥自己手中的黑旗,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那两团黑雾之下发出,回响在我的耳边,就像是专门对我说的。
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的金黄,在整个黑暗里显得十分的耀眼,我定睛看去,全是通黄的纸钱,仿佛遮蔽了整片天空。
我的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胸口处的衣服上有一个大洞,就像是被火烧出来的一个纸钱状的孔洞。
本来揣在我怀里的那枚纸钱,透过这个它穿出来的孔洞缓缓的飘飞了出来,在我目光的注视下愈来愈远,直到落在了那副棺椁之上。
恐惧充满了我的内心,即使是见惯了市面的我,也从未如同现在一样感到无助。
我想到了先辈死的时候那种惨状,难道是报应来了吗?可是,我明明已经得到阳春果了,离活下去也仅仅是一步之遥啊?
我想回避,却根本避无可避。
天上的纸钱渐渐飘落,有的落到了我身前的地面上,有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要去拂开,却怎么也拂不完。
一枚纸钱恰好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慌忙的将他扯了下来。却发现,之前的那六人一棺,已经从几十米外,瞬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这六人的脚离地足有半尺,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发出这么清亮的脚步声。
那棺材,通体乌黑,却在四角镶上了鎏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格局只有是人在下葬之前就已经尸变,为了防止棺中行尸吸取地气才专门做的。
这种棺一旦现世,就肯定会伴随着一具孕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行尸,绝对不是我区区一介凡人可以应付得了的。恐怕得传说中的茅山道士,才会有克敌法门吧。
“无意冒犯,还望...”
刺耳的声音响起,棺盖缓缓后移,露出了足有一尺大小间隙。
抬棺四人缓缓的跪立,将棺材平放在了地上。四角鎏金一阵发光,最终还是隐了下去。
我知道,这鎏金封印已经被沾染了污秽,封尸之效已然全无。
一只玉臂缓缓的从棺内探了出来,白的晃人,娇的可爱。似没有温度,泛着冷意,令人心寒。
手如柔荑,轻拭探出,捏住了棺盖上的那枚黄纸钱。
“人身难得今己得,正法难闻今己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时度此身?”
棺内隐约传出一道女声,如轻铃入耳,挥之不去。
一时间,天地同色,只有那一抹洁白和明黄永恒常在。
我站了起来,缓缓的向着棺材走了过去,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我的意识早已飘飞。
在这一刻,我终于想起来了,这声音,不就是之前那死在我手下的阴人吗?可是,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联?或者是,那阴人根本就没死?
那玉臂收了回去,棺盖却是依旧后移。之前引路那两人,轻摇着黑旗,姿态怪异的一蹦一跳,穿过我的面前,扶住了即将落地的棺盖,一前一后,抬向了棺材的侧面。
我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往里去看。
得道的行尸,已经超脱了六界,或可称为活僵,凡睁眼与之对视之人,余生将会在它的阴影中度过,最后死于心悸,无一例外。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仅存着自己的思维,我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的走过去,却无法反抗。
我能感觉到腰间的镇魂铃在不住的颤抖,却没法去镇压它。
都说人固有一死,可我却无比惜命。自誉为算命先生,坑害了不知道多少人,却没有算到今晚的这一劫,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一阵冷气拂过我的脸颊,就像是那尘封了百年的坟墓,充满了阴厉和愁怨。
两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腰肢,将我整个身体举了起来。一左一右撑着我,向前推去。
这两只手的力气奇大无比,却又给我一种后继无力的感觉。
我被抛了下去,仅仅在空中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落在了一处柔软的地方。
前胸被两处柔软抵着,我的头却偏到了一旁。
我能够感觉到左脸处贴着的那一丝冰冷,分明就是人的脸庞。
多年的与尸体打交道,我已经猜到,身下压着的,绝对是一具女尸。
仅凭她给我的那种无尽冰冷,邪恶的感觉,我都能推算的出来这绝对是一具得道的行僵。
“为什么,我只是路过而已,为什么将我带进来?”我已经放弃了挣扎,脑子里面想的,全都是这个问题。
可是一具行僵又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我能够感觉到身下的她,似乎有了动作,两只手渐渐的从我的腋下穿了过来,环在了我的背上。
在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之前的店主为何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女鬼之后那么的丧心病狂了,就连我那坚如磐石的心智,此刻也不免的出现了一丝破绽,惧感油然而生。
那两只手重叠放在了我的背上,将我牢牢的环在她的怀抱中,在这一刻,我只感觉自己身上的生气在缓缓的流逝,通过那双手,以及我的胸口,流向她的身体。
渐渐地,我的意思开始消散,思考的能力也逐渐消失。
我只记得,在最后一刻,我听到了棺盖合上的那种摩擦的声音,眼角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渐渐的消失。
周围重归于黑暗,我能感受到的,也只有脸颊处的那一丝阴冷而已。
我就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