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早我就从松软的大床爬起,脑袋晕头转向的,沿着红地毯向电梯走。
“雷雨!”电梯门打开一霎,独眼龙尖锐的叫声把惺忪睡意全惊醒。
他和启明还有机械手从里面走出来,围着我左瞧右瞧,像是盯着一个犯人。
我扯了扯格子衬的领口,“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一大早,你怎么会从公主的房间走出来?”启明的双眼直要把我的脑袋看穿。
“我为什么要向你交待,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回避问题,有古怪!”他说。
“哦,我知道了!”独眼龙又叫一声。
我一笑,凭你这个猪脑能想出什么像样的事,一定狗屁!
“他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一大早跑上来偷公主的衣服。”
果不其然!
“太精彩了,你脑袋瞎编的能力真让人佩服。”我说着,还拍了拍手掌。
“我们搜!让这个可耻的恋物狂露出原形。”机械手用双手按住我肩膀,独眼龙和启明在我身上四处搜,口袋被翻出外面。
“你们瞧,我找到什么。”独眼龙找到那条折叠起来的裙子,然后向另外两人展示。
“雷雨,你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启明的双眼斜着我。
“你们爱怎么说,裙子还我。”我从独眼龙手上抢回它。
“雷雨,把底裤还我。”机械手说。
我翻翻白眼。
“谁在我的寝宫外大吵大闹?”里面传来元莎的询问。
所有人立刻收敛起来,我趁机走进另一部电梯里去,等关上门,它自动上升。
到了天台的花园,我漫步在黄花树下,除草机器人还立在那里,剥开缠绕在上面的藤蔓,露出扁圆头部,两个眼睛是由多个显管灯组成,从工具箱找来一把螺丝刀,放开它北部的电池箱,是负极电线松了,接上。机器人发出一声机械响音,开始自动运行,手中那把长长的剪刀不断开合,比人还高的野草纷纷倒下。
往下一级楼层望去,是一片农地,它们就像一副副的梯田,簇拥着顶上的花园。有的机器人在除草,有的在摘瓜果,还有的拿在一杆长长的泥钯在翻土。二百年来,它们一直在劳作,瓜果成熟就收归仓库,直到坏掉又拿出来当肥料。
永明城房室众多,就算用上一天也逛不完。到了午饭的时间,我们聚在第十层的餐厅,围着一张云母石造的长长餐桌,机器人端上一个炖南瓜,一条红烧鲤鱼,一盘淡色虾。它将菜肴分成六份,放到各人的面前,香味迫不及待地钻入鼻孔。
“公主,接下来我们有什么作战计划?”魏易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元莎将目光投向我,“雷雨,说说你的计划。”
我把口中的一块南瓜迅速吞到肚子里,计划?我的计划就是饱餐一顿,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哦......计划就是,广积粮,提高粮食的产量。”
“雷雨,你只顾着吃。”独眼龙说。
“你懂个球。”我瞟瞟他,“没有粮,怎养兵?没有兵,凭什么跟敌人战斗?帝国如何能重新崛起?”
“是有点道理。”魏易说,“公主,小人一直呆在温室生活,对农业比较在行,这事就交给我办。”
“好,就按雷雨的意思去办。”
李喻将手中的一束百合花放在墓碑前,然后看了一眼站旁边的秦楚,他的双眼隐藏在一副宽大的墨镜下,左臂打着石膏,固定带套在脖子上,风吹动着那头卷曲的头发。
“真没想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人会相继离我而去。”他微微昂首,似乎是不让眼泪下垂。
李喻想要安慰他,但不知从何说起,她心中也是充满哀伤,“如今他们能安葬在一起,也算是找到了归宿,你不用太伤心。”她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放着一束百合花的坟墓。
“滴滴......”他的腕表突然响了,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等电话再响几声,他按下接听键,“喂,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什么?没问题?那安全系统为什么没有弹出气囊,别想懵过去,这事我一定调查到底。”他由哀伤变成气愤,直接把电话挂断。
“秦楚,怎么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回答:“车厂对烧毁的轿车残骸进行了检测,他们竟然说安全系统没问题,当碰撞发生时,它明明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一定查清楚,决不能让余生死得不明不白。”
李喻想了想,这对他是一件好事,人有了寄托,也就不会完全沉浸在哀伤之中。
但同样伤心的她又该到哪里寻找寄托呢?她陷入迷惘之中。
离开墓地,她独自一人坐着那辆白色的越野车在城里逛,一直到油量显示在报警,于是将车停在大街边上,推开车门,白色的高跟鞋踩在小石铺设的街道上,迎着一个喷泉走去,水柱从地下喷涌而出,时高时低,有着不同有节奏变化,水流汇聚在一个小池里,水面漂着巴掌大小的绿色浮莲,五六只白鸽在水池边驻足。
风从海洋吹来,穿过狭窄除旧的街道,拂在脸上,她就像一个找不着北的灵魂,四处游走。
走累了,就坐在一家路边的披萨店,向年轻的女服务生要了一杯白开水,点了一个小披萨。
听秦楚说了许多关于余生与明慧的往事,李喻隐约觉得余生暗地里是喜欢明慧的,只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等到喜欢的人意外死去,他一定活在自责和后悔之中。
这种得不到所爱的滋味,没人比她更清楚。
她匆匆吃了几口便离开披萨店,回到越野车上,在平板电脑中找到最近的加油站,戴红帽的小哥给车的油箱满上,她设置好目的地,车出了市区,沿着盘山公路行驶。
在昏暗的暮色里,那座期盼已久的别墅出现在红叶之中,灯光从建筑内透出来,围墙上的喇叭花在微微摇晃。
她把车停在别墅门前,推开车门,阴凉的山风吹拂过来,裙摆翩翩显得很单薄。
李喻伸手捋了一下长发,看着这扇把她挡在外面的红色铁门,它是那么地高不可攀。她想按门铃,可听到里面传出声音,手僵在空中......
“海伦,你瞧!这条鱼多像你呀。”
“不会吧!”
“太像了,简直是一模板印出来的。”
“我才不理你,你在捉弄我。”
“哈哈!”
听语气他似乎笑得很开心,可里面的女子却偏偏不是她,嫉妒和伤心的泪水占据着眼眶。望向身后漆黑的山路,她不甘心就此离去,于是发出了一条短信。
过去几分钟,铁门开出一道缝,一个提着浇花壶的身影走出来,他似乎是找了一个借口溜到外面,神情紧张,像是偷会情人又怕被抓现的鬼祟模样。
是那个日夜思念的家伙,她扑到他的怀里,眼角溢出的泪水沾湿那件方格毛衣。
“李喻,发生了什么事?”他提着浇水壶,紧张地左右瞧了瞧。
“求你别让我一个人离去。”她泪不成声,双手紧紧抓住他背部的毛衣。
“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她只是使劲地哭,凄凉的哭声简直要截止风向,断人柔肠。
扬科不知如何是好,将左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慰,她反而哭得更利害,他立刻收回手臂。
过去一会,她抽泣着昂起头,他看见毛衣上已经一片泪痕。
“拜托,先放开我行吗?要是被人看见了会误会。”扬科想挣脱那双环在腰间的双手,但她硬是不肯放松一下。
“已经看见了。”她松开手,用他的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
扬科一愣,“你说什么?”
“她刚才看见了,跑进宅子里。”她回答。
“天哪!”他瞧了身后一眼,然后对她说,“你得跟我进去解释一下。”
“我才懒得管你跟那狐狸精的破事。”李喻边说边走,拉车门把他关在外面,一脚油门,越野车向山下驶去。
扬科望着远去的红色车灯,“我去,这个疯婆子分明是来坑害我的。”
他急忙提着水壶走进屋,可找了一遍,海伦没在屋子里。于是他将浇水壶扔在草地上,沿着鹅卵石小路寻找。他绕过庭园中的几棵松树,看见她站在假山旁边,将手里的饵料扔进水池里。
“海伦,你看到的并非是全部事实。”扬科快步来到她身后。
海伦回头瞧着他说:“那事实是什么?”
“李喻这个疯婆子,一定是因为前几天她老板因为车祸过世,而伤心难过,所以找我倾诉一番。哈哈,别人死老板会放鞭炮,她倒反过来哭哭啼啼的,真是个疯婆子。”扬科笑了笑,见到海伦没说话,又立刻收敛笑容,“海伦,你要相信我,我跟她之间没什么,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海伦转过身去,将一团饵料扔进水里,红鲤鱼在翻着水波。
“海伦,你生气了?也对,换了我也会气得不轻。”
“没有,我只是在想问题。”她回答。
扬科怔了怔,该不会是在想分手的事吧!“千万别胡思乱想的。”
她一笑,“我在想,这条鱼的样子怎么跟你很像。”
感觉被捉弄的他伸出手,在她的腰上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