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张泉家里的门铃响了，他懒洋洋地从黑皮沙发上坐直身子，双脚捅进拖鞋，门一开，没见着任何人，地上放着一个纸皮箱，跟微波炉大小相当。

　　起初他以为是爆炸品，吓得脸色瑕白。透过微张的开口，看见里面全是红花花的好东西，于是他将纸箱抱回，放在沙发前的玻璃桌上。扯下透明胶的封条，满满的一箱钞票，钞票上还有一张纸。张泉拿起来看了看，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灰烬落在玻璃烟灰缸上。

　　在第二天的国会上，张泉投了赞成票。在李议员的领导下，原本支持吴伟的议员也投了赞成票。

　　票数超过三分之二，废除第二十三条法令意外获得通过。

　　赵可感到难以相置，坚持多年的法令居然糊里糊涂就被废，他往后望，陆虎正以一种鄙视的眼神瞧着他。

　　消息像一阵风，刮进了扬科的耳窝中，经过多日的赶工，两部新机体已经进入安装护甲的阶段。

　　机械手从两旁伸出来，灵活地抓起黑色的装甲，一块块地套入机体的固定孔，然后锁上螺栓。四只眼睛分列在菱形脸甲的左右，让它拥有同时观察半径内多个目标的能力。

　　两天后，它们被运到凤凰塞，安置在一个露天的武器试验场。这里的面积有三个足球场大小，在不同的方向停着两辆坦克。两台半自动作战机器人手里握着枪，肃立在阳光下。

　　在一座高耸的塔楼顶部，一名男子站在窗前，手里端着冒热气的咖啡杯子，目光落在地面上的两辆货车上。工作人员将货车尾部的帆布取下，两个黑色的金属机身出现在眼前。距离远的关系，他不能看清机体细节，只能辨别出它们比一般的机器人要纤瘦，像一个严重营养不良的人类。

　　“小高，我看见它们了。”

　　他将视线收回塔楼内，另一名同样穿着机战服的同僚正向他招手。

　　“怎么样？吴刚。”小高从窗边走到吴刚的控制台前，俯身观察屏幕中的影像。

　　吴刚握着操纵手柄，试验场上的半自动机器人开始向货车上的新机体拍摄，“老天，它是我见过最异类的机体。瞧，下巴还有触须。全身散发着邪气，看上去让人怪不舒服的，如此单薄的躯体，你认为它能挨多少发子弹？”

　　“它是当今最新的科技，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是这回输了，未来军方会减少有人机体的采购计划，转向人工智能系统。”小高坐在他的旁边，将杯子放在控制台上，然后启动试验场上的另一部机器人。

　　吴刚定眼看着他说：“那我们就是为了荣誉而战。”

　　小高微微一笑回答：“不，为了饭碗而战。”

　　测试第一阶段，新机体对装甲的毁伤能力。

　　电源启动后，它的四个眼睛亮起蓝光。位于下巴的两条触须以高频率地颤动，收集空气中的各种讯息，从机体背部升起两杆机关枪，搭在左右肩上，目标锁定住十米外的一辆坦克，开火，两束子弹交织在坦克装甲上，火苗从弹孔中窜出，一声爆响，坦克的整个炮台炸飞到空中。

　　吴刚盯着屏幕说：“这种程度没什么，我们也能轻易办到。”

　　“它应该会让我看看不一样的东西。”小高发现另一部机体也启动了。

　　它向后一挫，接着以眼球难以追赶的速度奔跑，跑动中机体总是躬着腰，让风阻降到最低，就像一只掠过沙漠的鸵鸟。接近坦克一瞬间，它伸出爪子，绷紧指尖，插进坦克的装甲内，整个前臂没入其中。

　　机器人想抽回手臂，但卡住了，于是手脚并用地抵住坦克，猛力一抽，手臂连同坦克内的零件电线一并扯出。它只是用利爪一炮管立刻折断，接下来整辆坦克被撕开，金属碎片掉一地。

　　“老天，我可不想被它抓住。”吴刚摸了摸前额，发现全是汗水，往旁边看了看，小高倒是挺平静的。

　　“不能与它近身搏斗。”他端起咖啡杯，喝上一口。

　　第二阶段的就是作战测试，将会由两部半自动机器人对阵两部新机体。

　　“小高，有什么作战计划吗？”

　　“在它冲过来之前，轰爆它的脑袋。”

　　“这主意不错。”

　　战斗一开始，两人就摇动两个控制手柄，机关枪开始捕捉对面的机器人，可没等到锁定目光，它们就分开奔跑起来，别说枪口，就连镜头也跟不上它们的速度。

　　“老天，它们太快了，比猎豹还敏捷。”吴刚丢失了目标，盲目地张望时，镜头出现翻滚，那是机体遭到袭击的节奏，“我被打了。”

　　“吴刚，冷静点！”小高向他的机体望去，背后的一片装甲上留下三道深深爪印，它们似乎能撕破任何东西。

　　小高与吴刚相互配合，两部机体背靠背，让敌人没有进攻的角度，也有利于搜索它们的身影。

　　黑色的机体总在周围闪过，但他们捕捉不到它，吴刚胡乱地开火，希望它们碰上枪口，可那是白费弹药，人工智能使它们能自动躲开危险的地方。

　　“靠，它们比想像中聪明。”吴刚的子弹快要用尽，不得不停下射击。

　　敌机冲过来，两边同时发起攻击，他们开火还击，但打的是空气，它敏捷地跳起，从高处落到他们的头顶上，接下来屏幕一片雪花。

　　“我挂了！”吴刚往小高的控制台上张望，情况和他的一样。

　　“它们的优势明显，作战无人化的时代将会来临。”小高说着，把控制台前的屏幕关掉。

　　在试验场上，两部黑色机体正将“战利品”不断*，一个半自动机器人的头部被抛出来，在地上滚了滚，撞上一块变形的装甲，停住，脸部的玻璃内有一个摄像机，已经停止运行。

　　扬科离开座位，提提在太阳下反光的墨镜，然后转身面对在座的军方代表，“各们长官，如你所见，新机体的作战能是前所没有，而且它是无人驾驶。一次性购买五十部，送一年的免费保修。”

　　陆虎提起手臂，打断他的讲话。

　　“部长阁下，有话请说。”

　　“它们看起来挺疯狂的，但怎么保证你的机器人不会伤害人类呢？”

　　“问得好，我可以立刻证明，阁下，请看。”扬科从座位上拿起平板电脑，打开任务系统，将在场所有人设为攻击目标。

　　两部新机体停下手，对半自动机器人的残躯失去兴趣，不约而同把眼光移向一公里外的众人。两条机械脚开始走起来，加速，像疯狗一样扑向他们。

　　军官们躁动着，有人起身往后跑，有人干脆趴在地上。

　　陆虎看见扬科向奔跑而来的机器人展开双手，它们伸出利爪，将要到达扬科的头部时，机器人来了一个急停，带来的强风把他的衣领，头发吹得凌乱。

　　机器人下巴的触须活动起来，分析着眼前的这个人，#任务终止，不能攻击人类。#

　　扬科转过身来，神气地抬高下额，“阁下，我已经证明，它们在人类面前像小狗一样温顺。”

　　眼下的长官们不是跑掉，就是坐姿东倒西歪的，陆虎趴在地上，看见扬科正在盯着他，于是从地上窜起身来，拍拍军服上的尘土，然后尴尬一笑，“你这个疯子，恭喜你成功地从我们身上又捞一笔。”

　　面对他伸过来充满尘土的手掌，扬科犹豫一下，接着握上去，“合作愉快！”

　　陆虎走到黑色的机体前，用手摸摸那光滑有金属表面，“说实在的，它们真的让我大吃一惊。幸亏，不是落入敌人手中。”他又走到扬科面前，“假如联盟政府没有采购，你会将它们销售给我们的敌人吗？”

　　“哈哈，阁下真会开玩笑。难道还有谁能买得这种昂贵的机器？”

　　“例如帝国。”

　　扬科一愣，然后耸耸肩，“阁下多虑，我们的合作一直坚如磐石，我又怎会出卖联盟政府呢？”别看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默念着一定会！

　　在红色星球的基地内，小玲透过窗户望着对面的歼星号，近距离能看见舰身上的钢板焊接纹理，它静静地停在泊位上，看起来跟现在的她一样郁闷。

　　“距离上次冥王星的行动，已经整整一年了，这一年我们什么也没做。”她说完，把视线收回来，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马明，他穿一件蓝军装，头发染成金色，那原本是粟色的。

　　“总参谋部有意把我们晾在一边。上次对付星际海盗，他们宁可开动随时会趴窝的北极星号，也不让歼星号参与。结果被海盗吓一吓，便夹着尾巴逃回地球去，真是个大笑话！”马明说。

　　小玲端起冒热气的瓷杯，放在鼻尖上闻了闻，浅尝一口，又放回桌上，“听说海盗袭击武装运输船，抢走了机甲9号。”

　　“他们抢它干啥？真是搞不懂。”

　　“刘克在忙什么？”

　　“噢，基地的雷达员请了病假，刘克正在顶替他的空缺。你想他了？”马明打量起小玲的表情，但没抓到什么。她的头发刚盖过耳朵，穿一条军装的连身短裙，身材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