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猪大肠摇了摇头,正色道:“谁不知道转横为人正派,平日更是以君子自居,况且他与楚刀并无影猎者之争,不至于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王八没有蛋抿了口酒,辣的他浑身一激灵,与疯狂猪大肠狼狈为奸这些年,他岂能听不出对方言语中的阴阳怪气。
“转横是个伪君子?”
“这道炭烤羊排真不错,我得多吃点。”猪大肠避而不谈,答非所问。
“你说他每天戴个面具生活,不累吗?”
“可惜孜然搁少了,不让滋味儿更上一层楼。”
“也对,装了这么些年,就跟卧底似的,一旦被人发现他的真面目,形象崩塌如溃堤,必然会成为笑柄。”
“把你前面的椒盐拿给我。”
“关键别人不知道这一点啊,再加上楚刀平日里死拽死拽的,舆论肯定偏向转横他们一边,大势压人之下,楚刀会不会被砍死?”
想到这儿,王八没有蛋长叹一声,当初就跟楚刀说要和别人打好关系,这小子嬉皮笑脸,死活不听,这下子事到临头,没人帮他说话,多吃亏啊。
“把椒盐给我!”
猪大肠瞪着王八蛋,王八蛋则是哀伤地看着手中半满酒杯,脑袋一沉,又昏睡过去。
九川城内,蛐蛐那间可以俯瞰全城的豪华办公室中,也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身为主人的蛐蛐没有坐在那张真皮座椅上,而是双手扶膝,板板正正坐在前面的实木椅子中。
以往坐在这张椅子上的,都是道上不守规矩的同行,或者手脚不干净的小弟,所以它的扶手以及椅背都是伤痕累累,那些被划开的纹路中,还印着干涸成黑色的血迹,旁人若是不细看,还以为是被坐出包浆了。
可眼下面对那个反客为主的大佬,蛐蛐敢有怨言吗?半点不敢的,因为那人正是他曾经的训练师,如今学院的副院长,S级狩猎者,都水。
都水舒舒服服地躺在座椅中,双手叠放在腹部,心中笑骂,怪不得蛐蛐这混蛋当年肯急流勇退,选择退役,跑去当一个黑道老大,原来这小日子确实要比狩猎者爽快多了。
都水自进来后,就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让蛐蛐心中很是不安,这下见着往日恩师露出舒服的神情,他忙不迭讨好道:“您老要是觉着这座椅还合乎心意,我立马亲自将它搬到您办公室,以慰您平日辛勤劳顿,算是学生的聊表心意。”
至于都水是如何找到这间办公室,又如何绕过封锁进来的,蛐蛐问都不敢问。
都水稍稍抬起眼眸,轻声道:“我有什么累的?累的是那些训练师,是整日在地表猎杀凶兽的狩猎者,我一个整日在学院里躺着享福的家伙,用不着这东西。”
听到这,蛐蛐就不乐意了,很是为他鸣不平,“瞧您这话说得,他人动身,您老动心,说句不好听的,狩猎者与训练师们只用做好本职工作即可,您老身上可是担着整个九川地下城的担子,不仅要和政府那边虚与委蛇,还得提防凶兽的暗中入侵,我瞧着您日渐苍老的容颜,可是心疼的不得了。”
“虚与委蛇?你是在指责我为人虚伪?”都水鸡蛋里挑骨头,稍稍抬高了音量,微笑道。
蛐蛐大惊失色,伸出巴掌就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力道不重,但意思到位了。
“是学生没有文化,让您老误会了,不是虚与委蛇,是推心置腹,是推心置腹。”
“行了。”都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是受不了这家伙如此肉麻,他看向正襟危坐的蛐蛐,正色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吧?”
蛐蛐不敢装聋作哑,连连点头,“大概可以猜到。”
“那就行,咱俩也别多费口舌,楚刀这事,究竟是真是假?”
在净土内杀人,不仅会受到暗猎者的追杀,还要受到狩猎者的针对,楚刀这件事一旦被盖棺定论,就算是都水都无法挽回。
好在都水现在暂时将这件事在九川内压下来了,给了山海组织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说是等到确认真相后,再做定夺。
可其余学院是何想法,都水还不清楚。
在这件事上,蛐蛐收起笑意,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联系上边月,但我相信这件事一定有所蹊跷。一来只有人证,没有物证,而转横所在的长矛小队与英招所在的黑水小队,都隶属于捷莱利公司,同三天子所在的雷神小队是一个派别,这本就是沾亲带故的关系,他们的言语,可以信,但不能全信。”
“再者边月虽然出手狠辣,但同雷神小队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不至于动辄灭人全队。并且我与山海组织联系过,得到一些现场拍回来的照片,看那被杀者的手法,根本就是虐杀了,边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都水提醒道:“是楚刀,不是边月。”
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蛐蛐摇摇头,没有顺着都水,而是很认真道:“边月就是楚刀,楚刀就是边月。”
“如果,我是说如果”
还未等都水说完,蛐蛐就直截了当否认了都水的想法,“没有如果,我可以保证,边月的精神很稳定,他就是他,不论他有几个身份,不论他戴上几个面具,边月就是边月,楚刀就是边月。”
蛐蛐少见的没有照顾都水的面子,也少见的忤逆了他的判断,这股油然而生的胆气让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一想到就连都水都不信任边月,蛐蛐心中就是不平。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
都水骤然冷声道:“如果我告诉你,边月从始至终都在骗你,你见到的那一面根本就是他的虚伪面,你还会如此相信他吗?”
蛐蛐如遭雷击,怔怔无言。
都水从椅子中站起,他双手负后,来到窗边,透过厚重的玻璃,俯视着这片他将为之守护终生的城市,也俯视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据我所知,两年前的边月,与现在的边月,可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就仿佛是一夜之间换了个性格,你敢担保这其中没有古怪?”
蛐蛐默默无言。
回想起密室中的甲锁盒,再回想起一桩陈年往事,都水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那件事,怪不得你。”
蛐蛐苦笑一声,“不是一件事,是两件事,我一错再错,很难弥补。”
蛐蛐话锋一转,眼神坚定,“不怕您笑话,觉得我的想法幼稚,我心中所想,是不论如何,我都会相信边月,站在他的身后,哪怕……落得一个众人唾弃的下场。”
都水转身看向这位陷入痛苦的学生,一时之间,心生诸多不忍。
他不由地想起前几日看过的一句诗,轴尽待收浮生卷,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都水苦笑道:“说起来,我也欠他。”
这位九川学院名义上的副院长,实际上的掌权者,终究还是选择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先将这件事压下来,不仅是九川内部,附近所有学院都要知会一声,就说是一项学院的秘密行动吧。
不敢保证边月此次能够安然无恙,只希望能为他减少一些来自狩猎者的压力。
他大踏步离开蛐蛐的办公室,临走之前,还不忘从门边转回来,黑着脸提醒道:“下午之前将这椅子送到学院门口,不然我就要对这个黑帮窝点依法查办了!”
蛐蛐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保证没问题。
不远处,吃猫大鼠三人正在和一头犀渠兽斗智斗勇,各种武器与手段层出不穷,可对于犀渠兽来说,就和挠痒痒一样。
边月虽然嘴上说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但实际上还是以龙瞳术暗中照顾。
比如在那犀渠兽抬起水桶粗的前腿,准备朝天酒踩下时,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惊慌,就像是冥冥之中的警告,让它的动作慢了半拍,而这半拍就给了天酒躲避机会,否则这一脚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但这种事不能多做,以免那三个家伙心中起疑。
在这件小事之外,边月自然还是以修炼为主,凶兽选择这片区域作为聚集地,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三山坐落之地,真气颇为浓郁,比起沼泽那边多了大概三成,如果边月没有猜错的话,居中那片鹿蹄湖,应该是第三次世界大战中,一处核导弹的爆炸点,所以山上泥土格外焦黑,真气格外浓郁。
在这种环境下,那片鹿蹄湖中应该能够孕育出某种天材地宝,既能吸纳真气,又能进行反哺。
但这种天材地宝的品级注定不高,否则地级凶兽早就霸占三山了。
边月想要下去一探究竟,又放心不下山上的三个小家伙,只能等到这三人去净土休整之时再做行动。
边月心有所感,抬头望去,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天而降。
麻烦事还是来了,虽然比自己预料的慢了半天。
两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皆是身穿普通的黑色护甲。
边月的楚刀身份瞒得了别人,但瞒不了山海组织,不过山海组织有着严格的保密程序,不会轻易将暗猎者的秘密泄露。
而这两人,碍于边月的特殊身份,也是提前通知后,才身着便服而来。
前头的男人开门见山道:“我是大泽,身后这位代号青,是山海组织调查员,负责处理三十九号净土内发生的事件。”
边月点点头,轻声笑道:“你们没有身穿山海组织的制服,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两人没有一上来就咋咋呼呼,而是以心平气和的态度就事论事,博得了边月很多好感。
身材娇小,代号为青的女子赧颜道:“在正式定罪之前,边月先生仍是我们的正常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