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冲陈家老天牌驾鹤西去的消息不胫而走,附近乡民感恩他长年施药救扶,俱自发携带黄表纸、治丧用品,赶至金龙庙,送老人最后一程。
待到陈顺展背着父亲,跟着母亲乘坐的小轿,气喘吁吁来到庙前,竹席顶凉棚已搭就,八仙桌支起,乐队围坐桌旁;先来的乡亲三五成群,洗菜、淘米、煮茶—一片繁忙!
陈禹岩溜下儿子后背,解开腰间孝手巾,踉踉跄跄往庙门走。顺展上前掀开轿帘,搀扶出小脚母亲——此时,低沉凄凉的喇叭声骤响…
正在忙碌的严德禄瞥见顺展和两位白发苍苍老人,立刻明白:千祥老人的儿媳到了。他疾步上前,迎住陈禹岩-牵至庙内天井。禹岩看到停放在门板上的老父,悲从中来,甩开德禄-两眼淌泪;边哭边跪移至灵床前,扒伏在父亲躯体之上,哭声愈发悲恸!
严德禄见状,嗓子发噎、手足无措,呆立当场??
哭声惊到在大殿后歇息的严中然。他起身慢慢挪至殿前—轻唤:
“德-禄—”
“老爷,顺展的爹娘-到了…”德禄跑到近前,一边挽住老主人,一边凑耳提醒。
“好,快扶我-过去!”金龙山人颤巍巍迈步,提声问道:
“是禹岩-禹岩贤侄嘛?”
“是我爹—我娘也来唠!”陈顺展应声,转而对父亲道:
“爹,严伯伯-金龙山人…”
“哪个?-哪个善人?”陈禹岩止住悲声,疑惑问:
他一是年岁已高,记忆力衰退;二是丧父之痛,心如刀绞、头像棒击,竟忘了儿子在路上说过“爷爷老友-‘金龙山人’回来唠”。
两位老者在年轻人护拥下,靠拢-相互打量良久,才发声——
“禹岩-真是你,—老了、真老了?!”、
“山人?你是‘金龙山人’!模样没变-头毛白唠…”
“你和我当年初次见到的千祥兄-是一个模子刻地。唉-我的老兄,好不容易见上面,没和我说上三句话?”严中然抓住禹岩胳膊,望向黄表纸遮脸的老友-摇头叹息,欲哭无泪的惆怅?
“严叔,您别难过,按家父的岁数-是喜事,过世前没受么罪!”陈禹岩反过来安慰父亲的好弟兄。
“说的是,我们都不难过-不哭,省得千祥兄在天之灵不安!”金龙山人平复情绪道:
“贤侄,老话说得好—‘人死不能复生-当入土为安,你是怎么安排地…’”
“叔,家父生前一直住在庙里,大概十多年前,他曾叮嘱我:要是您来江南-和您商量,在金龙山择一小块地‘容身’;要是活着见不上您一面,全凭我做主。-家兄过世的早…”
“那如何是好?-你爹来不及讲-就撒手离我而去了。记得当年他陪我游历大鳌山,在西北部半山腰-鳌尾处,他曾站立很久-不愿离开,还说‘好地方,好地方,生赏死守-也值!’,你看,能不能安顿在那里?”严中然回忆着缓言—仿佛又回到中年时光……
真是:
千祥驾鹤惊诸亲,中然禹岩透伤心;
遥记当年慈父嘱,老友献出一段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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