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玉没有多说什么,同店家买了一分桂花糕,用油纸小心地包好,便带着出了店门。
刚走出没几步,沈弃疾便追了出来,说道:“妖妖姑娘也在附近吗?”
木玉没有多想,轻轻点了点头:“她在城外等我。”
“原来如此。”沈弃疾面露喜色,“我可以见她一面吗?”
“她现在应该不太想见外人,抱歉。”木玉说道。
沈弃疾有些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我不让她瞧见我,我就远远地看她一眼。”
木玉没有拒绝,兀自朝着城外走去,沈弃疾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不多时,两人便出了城,木玉瞧见妖妖仍等在原地,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转头对沈弃疾说道:“妖妖就在那里,你已经见过了,可以回去了。”
沈弃疾嘴角勾起,轻轻摇了摇头道:“道友说的哪里话,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也是奉师门之命来此办事的吗?”
谈话间,沈弃疾的眸子里涌出两道黑雾,木玉大惊失色,唤来桃花木便要战斗,怎奈有心算无心,匆忙间的抵御怎敌精心的算计,黑雾最终将木玉笼罩。
木玉倒在地上,怀中的桂花糕撒了一地。沈弃疾从木玉身上跨了过去,径直朝着妖妖走去。
妖妖感受到一道陌生的气息正在朝着自己移动过来,她警觉地转过身,手中黑雾隐约可见。
也许是感受到妖妖身上的泛起的敌意,沈弃疾举起双手,连声说道:“妖妖,是我呀,我是沈弃疾。”
“也许我认识你,但我不认识你。”妖妖说了一句看似毫无逻辑的话。
沈弃疾还不知道妖妖失忆之时,自然不得其意。还以为是妖妖怀疑了他的身份,这番话里有话,在暗指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单纯的少年。
沈弃疾只好解释道:“当年我对姑娘所说之事,我一件都没有忘记。只是在我看来,修仙比入仕更能造福苍生。”
“你修仙也好,入仕也罢,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真的不认识你。”妖妖直接说道。
妖妖的话令沈弃疾感到莫名的烦躁,这时他注意到妖妖身旁,被黑雾包裹的蒹葭,定睛一看,当即发现蒹葭如今只是一具盛放了一缕残魂的躯壳,说是死了也不为过。可妖妖还是将他带在身旁,想必是再寻找救活他的方法。
一念及此,沈弃疾计上心来,他笑着对妖妖说道:“是谁把蒹葭道友伤得如此之重?”
“是我。”妖妖低声道。
妖妖的回答令沈弃疾始料未及,他正在考虑该如何转变话术,却听到妖妖继续说道:“你方才说他只是身受重伤,那言外之意就是他还活着?”
妖妖原本荒凉的心里重新窥见一缕希望的曙光。
“严格来说,他确实是死了,不过只要没有魂飞魄散,理论上还是有机会逆转的。”沈弃疾如实说道。
“那你有办法救活他吗?”妖妖连声追问道。
“我虽然没有办法,不过我的师父或许可以。”沈弃疾暗暗松了一口气,“你要不要随我同去?”
“我还在等一个人。”妖妖说道,“你能否陪我再等一会儿?”
“实在抱歉,我有急事要赶着回去。”沈弃疾怎么可能同意妖妖的请求。
妖妖犹豫再三,最终咬牙说道:“前边带路,我随你去便是。”
沈弃疾心中暗喜:虽然过程略显曲折,不过结果总是好的。
陈思璇的伤比想象中的还是要重了一些,华汤已经为她疗伤整整三日,她的伤口却依然没有愈合的迹象。
陈思若脸上的焦急一日胜过一日,要不是思欲禅师一直在身边开导着她,她恐怕早就崩溃了。
“佛祖慈悲,陈姑娘生性善良,一定可以转危为安的。”思欲禅师拍着陈思若的肩膀,用醇厚的嗓音说道。
这声音在陈思若听起来,就如同闪耀着温柔佛光的梵语,让她的心安定而祥和。
她抓紧妹妹的手,心中不断地默默祈祷着。
也许是华汤夜以继日的治疗终于量变引起质变,又或许是是因为自己的祷告,终于感动了上苍,陈思璇的剑伤处突然泛起一层晶莹的绿芒,像是某种多汁多肉的植物那样,不断地填充着她的伤口,最终将伤口完全覆盖。
华汤松了一口气,身体也随之瘫软在地,他对陈思若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妹妹已经无碍了。”
陈思若百感交集,一时语塞,只能站起身深深地对着华汤鞠了一躬。
华汤笑了一声,说道:“其实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你的妹妹伤得这么重,我当时就应该再多加两年。”
陈思若连忙道:“只要华掌门不嫌弃,多久我都愿意的。”
华汤摆了摆手道:“交易既然已经达成,哪能修改筹码。说好三年,就是三年。”
陈思若没有再多说什么,她重新蹲下身子,抓起妹妹有些冰冷的手,用双手紧紧地捂住。
渐渐的,妹妹的手掌开始有了温度,胸脯也有了微弱的起伏,陈思若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一连几日被忧虑和痛苦纠缠早已让陈思若身心俱疲,全凭这一口气吊着,才能保持着清醒,这一口气松了之后,她只觉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妹妹的怀里。
华汤和思欲禅师相视一眼,皆面露感慨之色,思欲道:“佛祖慈悲,既然陈姑娘的伤已无大碍,我们也可以启程了。”
华汤强撑着站起身来,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不过并不影响赶路,况且,他也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江州城,找一处清净之地,仔细研究灵桃的奥秘。
于是华汤和思欲禅师各自施展法术,华汤将陈思若放到一团他用灵力凝聚的云朵上,思欲禅师则是将一串佛珠放在陈思璇的掌心,随着佛号声响起,那一串念珠闪过一道金光,陈思璇便消失不见了。
华汤感慨思欲禅师的佛法高深,思欲禅师则是对济世堂的腾云丹格外感兴趣。
“大师既然喜欢,这几颗腾云丹我便送给你了。”华汤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汉白玉瓶,将它递到思欲的手里。
思欲倒也没有拒绝,而是从袖袍里摸出一小串佛珠递给华汤。
“这一串佛珠,是用扶桑寺中那棵上古时期便已经开始生长的扶桑古树之木雕刻而成的,我亲自替它开过光,并吟诵了九百九十九遍金刚经。”思欲禅师介绍着佛珠的来历。
华汤毫不客气地将佛珠收了起来,笑着说道:“大师送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又岂有不要的道理?”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突然掠过天地,华汤脸上的笑容转瞬间便消失不见,思欲禅师面色凝重地望向空荡荡的远方,沉声道:“佛祖慈悲,既然来了,那不妨就现身吧。”
“哈哈哈。”随着一声清朗的笑声,无尽的黑色烟雾骤起,从四野环笼过来,四人如同困兽一般被笼罩在漫天的黑雾间,一道道身穿黑色斗篷,被兜帽的阴影遮住了面容的身影从黑雾中缓缓走来。
发出笑声的那个黑袍人又朝着几人走了几步,他缓缓地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却年轻的面庞。
他
这是一个看年纪不过刚刚二十几岁的少年,他身材矮小瘦削,眉眼清秀,鼻梁挺拔。一双红唇鲜艳得如同刚刚饮罢鲜血,与一张苍白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就仿佛积雪压枝的一点红梅。
“两位前辈,在下鬼谷谷主幽言,今日冒昧打扰,还望两位见谅。”清秀男子的声音很清脆,如同空谷落泉敲击在青石上的回响,令人听起来心旷神怡。
“佛祖慈悲,昔日听闻鬼谷谷主为人狠辣,杀人如麻,原料想是一位粗犷的汉子,今日一见,却竟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实在是出乎预料。”思欲禅师说道。
“原以为扶桑寺的大师,理应不被红尘万象蒙蔽双眼,以佛眼看人,以心眼观世,今日一见,竟也是以貌取人之徒,着实令本座不曾想到。”少年笑道。
“檀越所言甚是,老僧受教了。”
“大师客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说小子,你今天兴师动众地拦下我们,肯定不是只为同大师闲聊的吧?有什么事就快说!”华汤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幽言冷冷地看了一眼华汤:“我道是谁,原来是济世堂的华汤掌门。”
“小子,你认识我?”华汤有些惊讶。
“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幽言不冷不热地说道,“不过你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本座此番前来,的确不是为了和大师闲聊的,只是听闻两位前辈偶得一件天地至宝,想要同二位打个赌。”
幽言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赌注嘛,便是那枚灵桃。若是我赌赢了,两位便留下灵桃。”
幽言眯着眼扫视过两人,继续说道:“而我要是赌输了的话,就请两位留下灵桃以及自己的性命吧。”
“黄口小儿,竟然如此狂妄,今天我便替你家长辈收拾了你。”华汤怒目圆睁,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枚五色的丹药吞入腹中,下一刻,他浑身上下迸发出强大的灵力。
幽言面色一寒,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
在所有人看来,他都是抬脚走了一步,而下个瞬间,他已经出现在华汤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折扇,抵在了华汤的咽喉上。
此先华汤暴涨的灵力,也如同装满了水又被人戳破了的水囊一般,尽数流散,漆黑的雾气顺着精致的扇骨缠绕在华汤的脖子上,他似乎在一瞬间便苍老了十多岁。
“前辈,你违反了规则,本座不杀你,不过要废掉的一只手臂。”幽言话音刚落,便听到华汤一声惨叫,只见黑雾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爬满他的左臂,与此同时,他的手臂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如同正在飞速枯死的多肉植物,华汤不愧是天底下最好的医者,一眼便看出这些黑雾会不断地吞噬自己的血肉。于是当机立断,立掌成刀,自己将枯死的手臂斩了下来。
“好了,接下来我们是否可以开始这次赌局呢?”幽言打开折扇,扇开扇合,他已回到原处,速度快到没有人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佛祖慈悲,即便是华掌门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也不该废了他的一条手臂。”思欲语气有些不悦。
“大师,本座看在你方才知错能改的份上,这一次便不与你计较,若是你在敢质疑我的话,本座便废了你这对招子。”幽言冷冷说道。
思欲禅师只好闭口不言。
“好了,接下来本座便要说这个赌约了。”幽言收起折扇,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旋即说道,“我方才打开了一次折扇,我们就赌大师能不能猜对扇面上的字是什么吧。”
说罢,幽言看向华汤,说道:“既然你丢了一只胳膊,就你先来说吧。”
华汤痛苦地捂着伤口,沙哑着嗓子说道:“我猜写了一个鬼字。”
“到你了,大师。”幽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对思欲说道。
“我猜没有字。”思欲禅师说道。
幽言微微一笑,展开折扇,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字:幽。
“不好意思,两位猜错了。”幽言笑着说道,“那这次赌约,就算你们输了,愿赌服输,就请两位将灵桃交给本座吧。”
华汤近乎绝望地看向思欲禅师,思欲禅师叹息着摇了摇头,示意他照做。
华汤不甘心地摸出灵桃,丢向幽言。
“希望你说话算数,放了我们。”华汤咬牙切齿地说道。
“本座一向说话算数,你们走吧。”幽言一挥手,漫天的黑雾自动散开一条通路,那一处的鬼谷门人也自发地退到两旁。
华汤强忍着手臂的疼痛,用仅剩的右手指挥着云朵,便要带着依旧昏睡着的陈思若离开,就在这时,幽言却再一次开口道:“赌约中只有两位前辈,可不包括这个姑娘。”
“你……”华汤怒急攻心,险些背过气去。
“趁着本座还没有反悔,你们速速离去,否则今天留下的,就不止她一人了。”幽言把玩着手中的灵桃,幽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