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主任,请到1楼孕检科来,我有事想问问你?”长乐古镇公立医院声纳室,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医生看着显示器今天上午的孕检记录,微微蹙起眉头,习惯性的偏偏脑袋,然后摁通一个电话。
“好的,马上!”电话一端是旭主任干脆的声音。
旭主任放下电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日历显示,2025年12月27日,上午11时58分。他略微整理了一下办公桌,避让着来往的病人与穿行的医务工作者,从3楼匆匆来到了1楼。
“林子,什么事儿?”旭主任出现在这个白衣美大夫的对面。
“这是今天上午的孕检情况,太不可思议了,”林子把他让到显示屏的正面,“结果显示,今天的9例孕检显示有8例是男孩。”
“我说,哈哈,这机率差不多等于彗星撞地球!”旭主任说完这句突然严肃起来,“我再次提醒你啊,禁止做性别鉴定的!”
“先不要和我说法律,也不要开玩笑,我当然可以看出来的,说正事吧,”林子一本正经地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今天是男婴节,哈哈……!”
林子冷了旭主任一眼,打断了他的哈哈。
林子郑重的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这样已经一周了!”
“啊……,有没有考虑设备故障?”
林子坚定地摇了摇头:“……后果不敢想象的——!”
“NO,NO,明天,或者今天下午你就会有新的结论,”旭主任打断了林子的演讲,“我想,我们可以去吃午饭了。”
“——20年后的男人就将全是光棍……”
“——20年后的40岁的林子就可以随便选择男人,吃饭吧先……”。
林子忍不住笑了,对于这个推理的荒谬结果,确实难以接受。
林子放松了下来,思考了片刻,说:“兴许这都是偶然中的偶然,要不给羿之打个电话问问她那边有没有这种现象?”羿之是林子医大的同学,现在在千里之外的北华医院实习。
“当然可以。”
两人迅速在医院食堂吃了点工作餐,也没有就概率事件继续讨论。林子饭后联系了羿之,羿之告诉她,她在血液检测科对此也没有可供参考的线索,不过,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尽一切努力去调看相关资料。“很需要,必须的!希望你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去查看,因为这个结果会很滑稽如果只是个偶然的话,况且也是违法的事儿。你知道,我们开的玩笑已经够多的了。”
林子回到办公室,想想就对自己的发现感到好笑,这一个星期以来全是男婴的检测结果,突然发现了一例女婴,而这例女婴偏偏就是鸣樱怀的。鸣樱是林子姑表哥的老婆。不过,林子并没有告诉鸣樱胎儿的性别,只是说还看不清楚其实生男生女都是一样。
上班不久,羿之打来电话,说想要北华医院的胎儿检测的性别判断结果是很困难的,不过她没有放弃努力。
当天下午,林子一直期望着有机会进一步证明或者否定什么,不过她失望了,或者说不是失望。下午来就诊的除了妊娠初期无法观察的孕妇外,无一不是男胎。林子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深处得到一个结论——一定发生了什么!医院的人,来来往往各忙各的,一如既往的平静。
林子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上的医大,学的临床医学,现在镇公立医院实习,志向是以后当一名医生。她的同学大都选择了省城的医院,她却毅然决定回到生养自己的热土,其实是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
在林子的人生规划中就是当一名好医生,这已经有了很好的开端了!然后找个老公,生个小孩,孝敬父母公婆,就这么简单。她已经习惯了平静的生活,多年以来一直是这样。她从来没有获得什么殊荣,比如三好学生之类的。林子知道成不了诸世界的圆心,于是甘于寂寞的把父母当成了圆心、把医院当成了圆心,绕着他们不疲的做“8”字运动。在林子眼里平静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至于所谓复杂的国际形式及全球气候资源的紧张和她均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对医学的执着和对概率的了解,让她不得不紧张起来。严格的来说,这些都不是她应该做的;无论如何地球会一样的旋转,且以往的一切迹象显示,任何重大事件都不会和她有关。
下班时,林子脱下白大褂,换上风衣,刚出办公室,旭主任迎了上来调侃地问道:“情况怎么样啊?”“没有新发现!说实话我也不想认为这是真的!”
林子拒绝了旭主任的热情护送邀请,独自步行回家了。旭主任是个30多岁的有妇之夫,但对林子关心有加。一直以来,林子对于旭主任的那种精力过剩的仿佛燃烧着激情的男人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古镇不大,四面环山,是盆地之中的盆地。林子从医院到家只需步行10分钟就到家了。整个小镇只要20分钟就可以从南走到北,也可以从西走到东。3年前还更小,近年将东面河滩及北边一大片农田设成工业区以后,长乐镇的人口才突然增加的。全镇最高的建筑就是公立医院的4层大楼,其余的都是两层的古建筑群。公立医院的格局也是一座仿古的建筑。
回到家,正掏钥匙开门,门突然开了,后面竟然是笑盈盈的鸣樱。显然她已经等了很久了。客厅中表哥黄堂正起身上来,厨房中传来母亲的问候及宣布即将开饭的声音。
林子是家里的独生女儿,父母亲均不到50岁,在一家化工厂上班,不过今天家中有客早早就回了。表哥黄堂是舅舅的儿子,现年32岁了,在家务农种菜,去年才好不容易娶了一门亲事。今天给姨娘家送了些自己种的花菜白菜棒菜过来,顺便为鸣樱做了婚检。考虑到黄家就这么一个晚婚的儿子,林子的外公很是希望鸣樱能为家里添个男丁。黄堂住在西去40里的黄龙脊,黄龙脊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大山,山上人迹稀少,近年更是很多人都外出打工了,黄堂因为是独子没有被允许出去,结果差点连老婆都没有娶上。黄堂的打扮也和一般的菜农没有什么两样,灰布衣服和灰黑裤子,肮脏凌乱的头发,一双黄色军用胶鞋,配着已经变灰的白色袜子,一张淳朴的脸上有着如锥般的胡茬。凭林子的直觉就感到表哥的骨子里面的男人味就比旭主任强烈得多,不知怎的林子的心脏“咚咚咚咚”跳了几下,脸颊也莫名其妙的有点潮红。
饭桌上,林子经受住黄堂的强烈请求,也没有告诉鸣樱的胎儿的性别,她想给表哥留些缓冲的时间,等说服了他们以后再告诉他们,以免为了满足外公的期望而做出违法的选择。
羿之晚上才打来电话,结果是:无异常。林子自个儿傻傻笑了笑,又打开电脑搜索了有无性别异常的新闻,还是以前那些的数据,女比男的比例为1:1。05、1:1。17也有1:0。08的报道。而且有专家撰文说如果男女出生比例超过1。09:1几乎可以断定有人为性筛控制的结果。林子当然知道不会以一天的数据和一定的范围内的数据来下判断,只是觉得今天的事儿特别奇怪而已。
饭后,林子的妈妈叫上大家一起去逛街,妈妈要为鸣樱买点衣服。古镇上的几个商家妈妈都很熟悉,买东西也会享受到比较特别的折扣。
一行人刚刚出门,林子接到一个电话,是旭主任打来的,说程院长要和她谈点事儿。林子脑子里想着性别比例,第一反应就是院长要和自己聊聊,就马上答应了。林子告诉妈妈说医院有点事,就不能陪着同去了。
谈话的地点在老医院里,不过老医院已经被改成了酒店。该酒店是现在长乐镇接待大人物的固定地点,没有星级标识,但装修奢华大气。
林子到了酒店才知道,旭主任和院长还在吃饭。除了院长和旭主任外在座的还有一个高大的棱角分明的成熟男子。男子30岁左右,穿着一套褐色西装,淡黄色领带,在林子看来这样的男人不管怎么搭配穿着都可以,甚至可能会引领潮流。他穿的很薄,和林子臃肿的羽绒服包裹的身段对应,分明是两个季节的人。林子顿时觉得老大不自在,拘谨地向三个人点了点头并应酬着。“哎呀,院长旭主任不好意思,我,”
“坐,坐啊,”程院长招着手,“来,林医生你认识他不?”
林子惊讶地指着自己然后又指着那个陌生男人,“你是——?”
旭主任笑了起来,男子也站起身来说道:“林医生,我是你的病人肖邦啊!”
林子也忍不住笑了,那么多病人自己又怎么都认得过来呢,她依然伸出了手和肖邦握了一下,短暂的握手接触,她明显的感到了这个男人手的力度,“哦,你好,我是林子!”。两人对视的瞬间,林子和肖邦都看到了一双清切通透的眼睛,眼神没有散光的聚焦了在一起,胶合了2个刹那间。
在林子的记忆库里努力搜索了一遍,终于想起起来了,一个值班的晚上,警察送来了一个左臂受伤浑身是血的人。林子做了一些简单的消毒止血包扎,10多分钟后就转往县医院去了。
猛然,林子明白了,这就是一个相亲的场景。以前程院长给林子也提过,说肖邦是刑事警察,有责任心、帅气,林子没有理由拒绝。现在林子对肖邦的感觉非常好,这就像是小说中创造的人一样,林子顿时羞涩起来,觉着一股热流从脚脖子涌到了颈脖子并直冲脸颊,仿佛突然之间散发出一种特有的青春女子的气息来,这是潜意识中女人遇到中意的男人时身体本能对于征服这个男人所做的最大努力。
“是这样的,”程院长突然说道,“旭主任下午和我说了你今天的奇怪发现,”
看林子缓过神来后程院长继续说:“我调看了你拍的孕检档案,确实如此,”
“可是,一天的数据,是不是-------”
“你说的没有错,但是如果福新,三泰,广平几个镇的结果都一样呢?”程院长打断了林子,“我已经拿到了着三个镇公立医院的今天的孕检报告,和你的发现极为相似!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向县卫生局县人民政府做了汇报,县卫生局有指示,尽快继续核实。有些事请肖邦说吧。”
“你好,林子,基于此事件的特殊性,你从现在开始除了向程院长和旭主任汇报外,不得对任何人提及此事!你听清楚了吗?”林子又复述了一遍肖邦的话,确认已经听清无误。肖邦一本正经地说:“林子,由于此事需要专业的孕检医生配合,我希望你能加入,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