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我们。”莱合回想起那个惊魂的夜晚，有山间的野鬼，也有文至墨，人山人海，莱合好像终于找到了能容纳自己的地方，但是没有防备就突如其来降临的爱情，这到底算不算一份幸运？她和至墨约好，远山别墅发生得一切都不告诉别人，就让那个可怕的开始淡去，让爱情回到应该有的轨迹上去。

　　十月末的季节，被毫无根据的灵魂所指示，它被另一个世界所捆绑，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流出暗红的血迹，化作彼岸的红枫，树上那些细薄的，锯齿状的裂片正在砍杀这个活生生的世界，而现实里的人，活得挣扎与痛苦却无法挣脱，被锁链扣住了最珍贵的生命。

　　纵然，有的人，灵魂与肉身早已剥离。

　　莱合去了医院看了段芸，她的脸毫无血色，好像在那天晚上，已经流尽了所有可支配身体的血液。病房里安静地可怕，护士一句都不多言。这桩惨案如果说是自残，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她精神不正常，如果说是有他人而为，却又找不到任何线索，段芸什么也不说。旭原也没有办法去解释，她那超乎正常人的行为，只能在看到结果后惊慌失措。

　　段芸的面孔，极为惊悚。当时只要亲眼见到那张血泪交加、似人非人的脸，谁都会头皮发麻，这骇人惊闻的夜晚过去了数日，现在结痂了，但是来往于医院的人们，不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这位曾经美艳绝伦的女子，路过病房时会刻意降低说话的声音。

　　警察来过了，家人来过了，医生来过了，段芸一直闭口不言，她没有做任何解释，就如同旭原口中的意外吧，在化妆时也许胳膊肘碰到了什么，然后发生了悲剧。

　　在这个布满死亡气息的白色建筑里，恐惧逐渐在侵蚀着这里的每个人，惧怕病毒感染，惧怕噩耗的到来，夜间活人睡不着，死人也不得安稳。

　　“段芸，我，我过来想看看你，买了你喜欢的花，也买了......”莱合想着这样能尽最大的舍友之间的情谊，就是过来陪段芸说说话。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瞎了？”沉默了好几日的段芸突然开口道。

　　“不，我只是”莱合紧张道，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她，早知道就不说那么多了，那种关心在段芸的心里可能会被视为怜悯，她真的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

　　“其实我现在看的很清楚”段芸的另一只眼睛毕竟还好着，她这么说理所应当。

　　“嗯，是，你的左眼”莱合总是说不完就被段芸打断，继而听到了令人扼制呼吸的话。

　　“我是说，我能看见你和你身后的那个女人，真的很恶心。”段芸说着将双眼都睁开，那个结痂了数日的疤瞬间裂开了，段芸用力的把眼睛打开，莱合吓得扑通摔倒在地上，一只手指着段芸，并且在口中大喊着“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段芸从喉管发出奸细的笑声，医生护士纷纷跑来，段芸又一次被推进手术室。

　　莱合回到宿舍的时候，也如同大病一场，她先是在别墅的天台上看到残余的死人肉，继而又在医院听到了段芸说得话，她突然觉得身边的事情都变得无法捉摸，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想起身后的女人，瑟瑟发凉，如果真的存在，那她们寄生还是浮游？正在思索不已，旭原打断了莱合。

　　“恋爱的感觉怎么样？”旭原从那天晚上听了谷雨对她讲了别墅里两人偷着约会，心里就不是很得劲，之前对莱合本来也没有太大的好感。所以她带着审判的语气问道。

　　“之前什么都没有，谷雨应该知道。”莱合解释道

　　“我不管之前，但那天晚上，她是真的挺难过的。”旭原叹了口气，先是段芸出事，现在谷雨又和莱合分裂，她也很难过，简单来说，她只是想回到刚开学，那段祥和的日子。

　　“也不是责备，我没有那个权利，只是，希望我们都能过得好一点，你说呢？”旭原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中央，闭上眼睛，抿了一下嘴唇，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最近的生活很胡扯，总是突如其来得发生莫名其妙的事，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现实。

　　起码能过得正常，这已经是莱合最大的祈福了。“嗡”得一声振动，莱合手机屏亮了。

　　“那天晚上，有点冲动。”文至墨一边上课一边给莱合发微信。

　　她想起那天晚上，炙热的蠢相碰撞，心里触电一般，那些藏匿于烤架下的尸块同样令人心里发紧，她用手指敲击了半天又删除，不知道回复什么，她的大脑一时间储存不了这么多信息，任何需要猜想和怀疑不解都令她感到疲惫，更多得，是精神上的压力。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莱合其实只是需要一个答案，来确定心里的寄托。

　　“你说呢”至墨加了一个偷笑的表情，继而“下课去接你，出去散散心吧。”

　　莱合把手机放在桌上，闭上眼睛仰着头，用手捏了捏发酸的眉骨，然后摊在椅子上。

　　十几分钟以后，文至墨已经到了莱合宿舍楼下。

　　他站在不远处，眼中含笑，好像那天晚上除了亲吻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但莱合没有忘记这些天所有发生的事情。

　　“去超市买了点零食和饮料，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文至墨拎着一个塑料袋递给莱合。

　　“谢谢你”，她这两天经历太多事情了，实在想不出，哪里有值得散心的地方。

　　俩人一路沉默着，看见弯路就拐，左左右右她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到底在干什么？”莱合心里想着，继而清冷的目光一扫眼前，皱在一起得太阳光好像被切碎，然后一截一截割过来，她用手抵挡那异样的光线，停在A4湖的岔路口。

　　“怎么，走累了吗？要休息会吗？”文至墨侧过身挡在她的面前，用身体挡住这突然从云间漏出的阳光。“还是太晒？”至墨说着撇了一眼A4湖上泛起的水光，这光线过于强烈，仿佛要致人于死地，至墨仅是紧张了一瞬间，嘴角就又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莱合突然哭了出来，靠在至墨的肩膀处，他轻轻得拍着莱合的后背，目光却定在离他们有一百米左右的A4湖，水面在这清冷的深秋里飘出缕缕青烟，水底则一瞬间翻起一股热泡，像开水在锅中沸腾。

　　“我知道，我都知道。”至墨将她从身上轻轻挪开一点，用最近的距离，恰好低头就吻在了莱合的额头中央。

　　“拿点面纸擦擦，来，别动”，文至墨认真看着莱合的脸，没有理由地对她好，莱合现在觉得只要自己被看着，就已经很满足了。她一直以来是一个存在感很弱的人。

　　身后是俩人的影子，太阳剧烈地发烫，这团身影正在被烤得扭曲，变形，像是烧纸一般一点一点蜷缩然后消失。

　　湖心突然恢复了平日的面目，如铜镜一般。突然，这镜面上多了一对人影映在水面上，是的，只有倒影，却没有人，因为他俩距离A4湖还有一百多米远。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影子已经消失了。乌云像一群怪鸟，栖息在池底了好一会，然后带着黑色的淤泥回到了天空，天色骤变。路是灰色的，空气是灰色的，水面是灰色的，在一片死灰之中，走过一男一女，一个鲜红，一个淡绿。

　　“过几天，我要请假回趟家”莱合想起来，再过几天就是妈妈的祭日了，她无论如何要和学校请假回去一趟。

　　“好，那明天陪你去逛商场买衣服吧。”文至墨顺着头顶摸着莱合的头发。

　　“嗯。”眉目间传来阵阵欢喜，希望眼前的一切都真真切切，不会转瞬即逝。有阳光的地方，终究被黑暗吞噬，反复的生死来回，最终流下染红这一季秋色的一笔红，小道两旁散发出一股来自幽灵的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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