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麒直接打马回了山庄。
冷清欢正在笨拙地学着做针线,旁边搁着晚上的饭菜,还没有动筷子。
他这样快去而复返,冷清欢有些吃惊。尤其是见他仍旧还是走的时候穿的那一身锦袍,回身关门的时候,后背还有星星点点的血渍。
这个男人有洁癖,衣袍上若是沾染了污渍,就一定会换掉的。
冷清欢主动开口询问:“你没有找郎中?”
“没有,”慕容麒的面色不太好,有点心不在焉:“去找了锦虞。”
“是吗?”冷清欢立即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清冷地问。
“忘了上药就回来了。”
冷清欢从袖子里摸出一瓶云南白药,没好气地往他跟前一丢。
慕容麒接在手里:“我自己够不着。”
冷清欢搁下手里的针,瞟了他一眼,站起身来。
慕容麒悟性极高,立即麻利地扒掉了自己的上衣,背身面对着冷清欢。
冷清欢手里拿着消毒后的银针,举着胳膊有点不得劲儿:“显摆你个子高么?“”
慕容麒乖巧地半蹲下来,背后立即有血珠渗出。
见他竟然这样讨好自己,冷清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脚尖,勾过一个锦墩过来,塞在他的屁股下面。
然后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型手电筒,一手照着亮光,另一只手仔细地给他清理伤口,用银针将扎进皮肉里的竹刺一根根仔细地挑出来。
两人谁也没说话,时间就这样静谧地流淌着,偶尔,烛火冷不丁地爆出一个烛花。
冷清欢终于气哼哼地丢了银针,忍不住爆粗:“简直就是没事找事,你有本事受着刺竹加身的疼,便有本事忍着这几根刺,跑我这里来装什么可怜,博人心疼?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一句心疼,令慕容麒心神一荡,一把捉住她的手,转身将她拥进了怀里,激动得胸膛起伏。
“只要你不气就好,这些刺扎进皮肉里算什么,长在里面也无所谓。反正是在后背,不妨碍我抱着你。”
这人怎么这么会顺杆往上爬呢?自己还没有说要原谅他呢。
以前,冷清欢听说过太多太多,男人婚后出轨的事情。她每次都是义愤填膺,并且斩钉截铁地表示不可原谅。
出轨的男人,就像掉进粪坑里的人民币,就算是丢了可惜,也坚决不让自己恶心。
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在丈夫出轨之后,还选择原谅,真的就只是因为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就让自己成为忍者神龟吗?
如今,她明白了,剪不断,理还乱,就是因为还有一个难以割舍的“情”字。
她绷紧了脸,语气仍旧冷冰冰的:“我可没说原谅你。”
慕容麒紧紧地搂着她,不肯放手,哪怕两人都感到窒息,也好过就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那个侍卫有句话说的倒是真没错,女人果真口是心非,她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
慕容麒声音暗哑,一字一顿:“是否饶恕我不要紧,我可以等,我只要你放过你自己。”
冷清欢一阵沉默。
如今,她跟慕容麒之间,就像是绑了一根皮筋,她的疏离,与慕容麒的执着,令这根皮筋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她走不掉,也舍不得放手。因为一松开,不愿意放手的慕容麒将会受到伤害。
她还是心软了。
两人默默地吃饭,然后,吹灯,就寝,全都一言不发。
冷清欢脸朝里,蜷缩着身子,紧闭着眼睛。
慕容麒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腰间,轻柔地摩挲着她圆润的肚子,热烫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脖颈里。
有点痒,她将脸往枕头上蹭了蹭,就像一只猫,然后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窝在慕容麒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醒来,慕容麒已经不在,枕边还残留着他的一丝温热气息。
马车就候在山庄门口,还是原来的车夫,不过马车却不是原来的那一辆。
这辆马车乃是原木色泽,只上了几遍桐油,露出它原本的纹理,不是金丝楠木,却能在阳光下闪耀着金丝,十分贵气。
原本的马车是冷清欢心里的一个结儿,没想到慕容麒倒是细心。
车夫见了她恭敬地请安,撩开车帘,放下脚凳,请她上车。四个侍卫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前呼后拥地保护。
冷清欢弯身上了马车,车夫便立即扬起马鞭,沿着山路辘辘而行。
马车里铺着柔软厚实的垫子,角落里竟然还设计了四面全包的婴儿座椅,这令她有些哑然失笑。
山间行人稀少,冷清欢撩开车帘,让清晨凉爽潮湿的露气铺面打进来。
车夫扭了扭脸,吞吞吐吐地道:“王妃娘娘,有一句话小人实在不吐不快。”
这个车夫一向勤快做事,不善言辞,极少与自己闲聊。今日竟然主动开口,冷清欢便笑着问:“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府上人都说,您在生王爷的气?”
冷清欢脸色沉了沉,坦然承认:“是。”
“其实,这件事情王爷真的挺冤的。中秋夜那天散了宫宴……”
“不用说了。”冷清欢打断他的话,并且放下了车帘:“他让你来当说客吗?”
车夫故意放慢了行进的速度,然后自顾道:“那日侧妃她扮成了您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小人都没有认出来,当做了您,更何况是王爷喝了那么多的酒呢?”
车里一阵沉默,冷清欢没有说话,也没有呵斥他多嘴。于是他壮了壮胆,立即又说了一句:“王爷当时很气怒,大发雷霆,立即就命小人将侧妃娘娘送去了庄子里。”
冷清欢还是没有说话,她想起,那日从宫里出来,见到冷清琅的车夫时,他一脸惊讶的反应。
慕容麒真的没有说谎,他是中了冷清琅的计。
也就是说,他比自己当初失身还冤。
自己好歹只是中了药,他还中了计。法律上来讲,是属于片煎还是油煎?
他以宽容之心,对待自己当初所遭受的侮辱,并且还接受了自己的孩子。
自己对他,是不是有点太苛刻?
毕竟,他不是神祗,没有火眼金睛,冷清琅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可谓是防不胜防,谁又能想得到呢?
自家辛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究竟是怨猪,还是怨白菜?
这原本是道送分题,但是冷清欢却纠结了一路,仍旧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