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王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今日面对着自己,竟然愿意敞开心扉,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而且字字真心。看来,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而且,促使他有这份决心的,是谦王妃。以前就听说,爱情具有很神奇的疗效,包括自闭,还有抑郁症患者,在爱情来临之后,病情会缓解,甚至消失。原来是真的。
谁说在皇家没有真情呢?
每一个人年少之时,都有令自己心动与坚守的美好,比如,慕容麒对自己,谦王对谦王妃。可能,只是抵不过岁月而已。就像,皓王对于皓王妃的情有独钟,终究还是插进了一个冷清瑶。
清欢很愿意,帮助谦王走出来。虽说一开始,她是怀了别样的目的。
“那你介意,通过你的潜意识,让我知道,这一切的症结所在吗?”
谦王略一犹豫:“怎么做?”
“很简单,你放松自己,睡过去,我会帮你造一个梦,引出心底里埋藏最深的症结。”
谦王十分纠结,咬着牙关,手背上的青筋直冒,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我来的时候,恭喜说让我听你的。”
清欢也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真的很怕自己的话会引起谦王的反感与抵触。
催眠谦王并不难,即便清欢只是个临阵磨枪的二把刀。
本事不够,空间来凑,再配合着点穴催眠,谦王一会儿困劲儿就上来了,全身放松,慢慢地,逐渐陷入睡眠之中。
清欢利用彼得教授自己的催眠术,慢慢地引诱他,正视自己的心,挖掘心底最深处,不愿意面对的残酷。
清欢看到谦王逐渐变了脸色,眉毛与眼睛全都皱到一起,显得十分痛苦。然后,他的头上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口中含糊呢喃出声。
“不要,不要杀它!”
“我错了,我以后听话。”
......
逐渐,谦王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清欢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她相信,即便谦王的身世真的有什么问题,即便他真的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他都不可能是那个野心勃勃,对皇位有觊觎的人。
只有心里坦诚,没有肮脏的人,才肯接受自己的催眠,将心底深处最隐秘的地方袒露在自己面前。
她也相信慕容麒的话,的确是有人在一步一步引导着自己,对谦王产生怀疑,企图让谦王顶罪,对方也可以全身而退。
彻底放下疑心的她,开始心无旁骛地引导谦王,让他一点一点从噩梦之中走出来。
清醒过后的谦王面色煞白,目光甚至在那一瞬间有点呆滞。
不愉快的回忆,令他一时间难以走出这个心理阴影。
清欢安静地等待着,并未出言打断。
谦王似乎是使了全身最大的气力,方才张口,疲惫地道:“我已经知道了。”
清欢还是没有问。
谦王狠劲地搓搓脸:“如今重新回到当时的记忆之中,虽说仍旧很不愉快,但是我觉得完全可以承受。只是可惜,当时年纪还小,这件事情对我造成的创伤很大,所以一直无法治愈,甚至于对我的性格造成了影响,令我每次一见到相熟的情景,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谦王没有等到清欢的安慰,继续娓娓道:“那时候我可能是在六七岁,在宫里受人歧视,并没有要好的玩伴,一个人很孤单。二哥送了我一只虎皮鹦鹉,很漂亮,还会说话,我喜欢得很,将它当成我最知心的朋友,视若珍宝。
可惜,那人她不喜欢,私下里,她说架鸟遛狗玩物丧志,是最没有出息的,那样父皇会不喜欢我。还说二哥故意送我这只鹦鹉,分明是不怀好意。
我跟她争辩,一时间口不择言,令她勃然大怒,竟然捉起那只鹦鹉,当着我的面,将它狠狠地撕成了两半。然后将鲜血淋漓的两半鹦鹉丢在我的身上。
这只鸟在当时我的心里,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只鸟,而是我的朋友,玩伴,精神寄托。
一直到现在,我仍旧没有办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就那么呆呆地盯着掉落在脚下的鹦鹉,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完全吓傻了。
当时,她也被吓住了,知道自己以下犯上,做了错事,跪在我的面前不停地磕头。
她说她罪该万死,但是一切都是为了我能出人头地,能日后不被人欺负,都是为了我好。一层又一层的枷锁重重地落在我的身上。
当时,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还有地上狼藉的那只鹦鹉,一切都变得触目惊心。
我一直以来心里的憋闷,在那一刻终于犹如洪水决堤,天崩地裂。我的头一阵剧痛就晕了过去。”
谦王困难地粗喘了两口气,方才苦笑一声:“就这件事情,令我整整病了七八日,高烧不退。但是宫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关心我的死活,追问我生病的原因。
所以,等我逐渐好起来之后,一切还是如常。只是,有些我喜欢的事情,却不得不舍弃了,再也不敢去碰。
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就是这件事情在我心里造成了创伤,令我每次一见到鲜血,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里烦躁,焦虑,想反抗,歇斯底里。”
谦王说得多少有点语无伦次,喘息声都特别重。
清欢也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
记得以前曾有一位青少年心理医生跟自己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很多精神抑郁,焦虑的孩子,都是源自于他们的善良。他们害怕伤害别人,小心翼翼;也怕别人伤害自己,提心吊胆。想得多了,精神负担太重,就容易出问题。
谦王同样如此,按照容贵人卑微的位份,她原本是不敢对皇子这样放肆的。可是恰恰就是因为谦王的善良与隐忍,令她逐渐变本加厉。而谦王又因为容贵人对自己的好,不得不将这种叛逆,反抗强压在心里,不敢发作。
鹦鹉事件,只是他反抗情绪的临界点,所以,后来只要受到类似的刺激,他就无法控制与压抑,歇斯底里地发作出来。这是一种类似于自我保护的宣泄与疏导。
“你这种情况,就是说每次一见到红色的鲜血就会不由自主地控制不住情绪,有谁知道?”
“她,还有我身边伺候的太监,恭喜。”
“别人呢?”
谦王有点疑惑不解,清欢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个问题,但是仍旧如实回道:“琳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