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我在红燕子还有几个俄罗斯人的陪同下一起回到昨晚的帐篷。金珠已经醒来，正坐在地上望着外面发呆。我们弄出的响动没能唤起她的注意。
我示意红燕子他们等在门口，走过去拍了拍金珠的肩膀，在她耳旁说：“金珠，他们答应给你一辆车，让你离开，你什么都别问，上车之后只管朝有人烟的地方开。把这里的事忘掉，重新开始你正常人的生活。”
她抬头看见我的脸，怔住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脸上的淤青，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难看：“我没事，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金珠的脸上写满惊慌，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的手臂抬起来，想摸又不敢摸。
我轻轻把她搂在怀里，她想说话，被我打断：“什么也不要说了，如果我们能够再见，我一定会给你讲我们真实的故事。记住，不要报警，否则即便我得救了也得死刑。”
“真是一对痴情的鸳鸯！”红燕子在门口冷言冷语地说道，“小姑娘，珍惜这次机会吧！若不是他宁可被打死都保护你，现在估计你已经死无全尸了。你也劝劝他，不要和我们玩花招，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金珠扑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从她的力量上我可以感觉到，她其实根本不曾真的责怪我。
只为这一点，所有的疼就都值了！
我推开她，拉着她一同站起来，把车钥匙塞在她手里，道：“赶紧走吧！记住我说的话！”
“快走吧！不然我就后悔了！”红燕子道。
“快走吧！”我一边说，一边抓着她的胳膊往帐篷外面拉。
她在这个过程中止住眼泪，忽然冲出帐篷，跑向她那伤痕累累的悍马车，快速发动起来，车子剧烈抖动，引擎咆哮。她隔着车窗看我一眼，我心中忽然一暖。下一秒，这两红色野兽绝尘而去。
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远处的山岗里，我转头问红燕子：“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你移情别恋了？”她打趣道。
“我想我们的合作正式开始了，我总应该知道你叫什么吧？”
“艾丽娅·唐。你可以叫我唐姐。”
“我牙口不好，还是叫你红燕子吧！”
“红燕子？”红燕子略有些吃惊。
“我多少也算半个江湖人士，对于盗行的燕子门略有耳闻。”
“那你就应该知道燕子门的手段。”
“我当然知道，只可惜当年燕子李三劫富济贫，你们这些后背却叛国投敌。”
“这和你无关。”红燕子第一次低下头。
“我要在这里站一个小时，”我说，“以确定你的人没有追上去，如果你愿意陪着我就陪着我，愿意回去就回去。”
红燕子转身离开，但不用看我都知道，她会布置几个亲信在不远处盯着我。
我没想跑，也跑不了，我掐算着时间，算计一辆悍马车马力全开一个小时能跑多远。
……
一个小时以后，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我招了招手，示意一个中国佣兵带我去找红燕子。
见面之后，我马上对她说：“我们需要立刻拔营，逃到别的地方。”
“为什么？”红燕子愠怒。
“我了解李金珠，她一定会报警，我们在直贡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估计整个西藏的警力都被调到附近了，弄不好还会惊动军方。”
红燕子狠狠给了我一个嘴巴，匆匆离开。
队伍在一个小时以后整装完毕重新上路。
路上，我坐在红燕子车里，主动向她讲述了我刚刚编撰好的关于唐卡故事。我把孟加拉湾海底的巨龙以及深不见底的铁索以及铜棺里的活人尸体还有布达拉宫地宫下边没有尽头的水渠编到一起弄得整个故事跌宕起伏，最终指向了一个虚构的黄金世界。其中关于活死人孟加拉出场尤其引起了她的兴趣，她问我好几遍那人真的是活的还是某种被处理过的守墓人。我说那是人，具有思考能力和语言能力，并且有情绪。
我问她是怎么了解到唐卡的事情的，还有怎么在一夜之间那么确定我知道唐卡背后的秘密的，她只字未提。
车队再次停下时，我彻底迷失了方向，周围都是高昂的雪山，太阳落在雪山后面，山顶金灿灿的，融化的雪水流淌下来，汇聚成一条河，流过我们身边，河流下游隐约可见一条峡谷。
我们选择在平坦的河滩上扎营，河水中荡漾着金光，我带着一身伤痛，坐在河边滚热的石头上望着远方发呆，随手捡起一些石头堆起一个尼玛堆。这是藏民的习俗，祈祷幸福安康。但它们对于我来说具有更大现实作用。
晚餐很丰盛，有牦牛肉和藏香鸡，还有佣兵们从河里捞出来的新鲜河鱼。一边吃着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艾丽娅这伙人好像并不急于去寻找什么，从抓捕我们开始他们就一直在休息，也没有派出任何斥候去打探消息，如果是因为没有线索才如此作为，那她多余来参与这件事情啊！
思来想去，我又一次想到我之前猜想的问题，那就是内鬼，她一定是在此地等待她的眼线给她传来什么消息。她的眼线很可能在迈克尔的队伍里，我要时刻留心，争取在疯子他们找到我之前把内鬼摸清楚。
当天晚餐过后，红燕子派队医给我的伤口上药，那是队伍里除红燕子之外唯一的女性。我借机多聊几句，想和她拉拉关系，可她是个油嘴滑舌的医生，要么就是用语言勾引我，弄得我无从下手。
是夜，月明星稀，我在皓白的月光和流水的哗哗声中带着难忍的伤痛睡去。我做了个梦，梦见李金珠在平坦的原野上奔跑，我一边追逐一边呼喊，她回头对我笑，越跑越远……
夜半时分，我忽然感觉有人摸进了我的帐篷，迷糊中，我以为是看门的俄罗斯人，便对他说：“老子在这呢！回去站你的岗去吧！把老子打成这样，想跑也跑不了啊！”
可我发现那人没动，还站在地上。
我的心里一阵悸动，整个人都绷紧了，但我没马上起来，而是假装翻身用余光去看。
只一眼，我浑身的汗毛就全都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