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和书童皆愣住。
少爷向来是个不靠谱的,他能讲出什么来?
只听池映寒憋了半天,方才道:“本少爷悟了一晚上,方才悟到——这顾相宜,真是本少爷的亲祖宗!”
杜仲怔了怔,道:“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本少爷没有乱说,要说祠堂那些我隔三差五跪的祖宗,那都是死的。眼下这个,就是个活祖宗!”
杜仲:“……”
只听池映寒继续道:“你们觉得,我有可能在科举中考出什么名堂来吗?”
说真的,让少爷考功名,杜仲都笑了。
“所以,现在本少爷是这么安排的,你们两个都要配合着点。”
池映寒开始说重点了,他道:“首先,无论本少爷做什么,都不能让小祖宗生气,这是第一条。一定不能让她不开心,不能让她有任何的委屈。我们做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儿,都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得让她在池家开开心心的生活。这是身为一个男人,必须去做的。”
“其次,背书我是不会答应的。因为这纯属胡闹啊,不说我这背书背多了容易上不来气出人命,我就算豁出命去背了,我能考出什么花儿来不成?”
池映寒说的这个矛盾,杜仲听明白了,他问:“所以呢少爷?”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三个分工合作。杜仲你负责在门外好好把关,不要动不动就把她放进来,她若是靠近了,赶紧咳嗽或者打暗号提醒本少爷。”
杜仲听后点了点头。
“山药呢,就负责门内,杜仲不把人放进来,那谁知道屋里是谁在读书?你可以替我读嘛!”
小书童听后也点点头。
“而本少爷,要完成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
杜仲和小书童皆惊:“什么任务?”
“在书房下面打通一个地窖,里面吃喝玩乐样样都有,这样本少爷所有的困扰就都解决了!”
“哇……”杜仲都没料到,他家少爷是越来越能耐了。
但是他有个疑问:“那少夫人怎么办?”
池映寒态度坚决的道:“你们不是不知道,自打她来我家之后,我肯定是要好好护着她、对待她的。除了读书这件事之外,所有的事儿她都说了算,她是我的小祖宗,她让我干啥我都答应。可是问题就来了,她想要一个天天读书用功考状元的郎君,这个我肯定做不到,那我们两个就没办法过下去,是不是?所以我只能暗中想办法介绍一些江南才子,顺其自然的让他们去她身边搭讪、相处,她喜欢上哪个就跟哪个走,不喜欢的咱们便暗中替她打发了。总之,只要她打心底愿意嫁的,那就不是我给她找下家给她送走的,且如此一来她的婚姻自是幸福美满的,是不是?万一哪个才子以后成了状元,她不就更是如愿以偿了?而我俩若是过一辈子,岂不是互相耽搁,人间地狱?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杜仲一听,少爷说得还真就有道理。
于是打今儿起,池映寒便在书房内挖坑了。
小书童读书声朗朗。
杜仲看着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打扰少爷。
顾相宜则如前两日一样,去了御闻堂。
今日却是没见到池天南同她打招呼,顾相宜知晓昨夜发生了什么,遂装作不知情一般。
倒是二房夫人出来迎着她道:“相宜来了啊。”
“二婶婶好!二叔呢?”
“你二叔昨晚吃了些鸡汤,肚子不舒服,这会儿还没起呢。”
“二婶婶不是说,昨晚要吃炖鹅吗?怎吃起鸡汤了?”
正整理菜的二房夫人忽然一怔,“嗐”了一声道:“是吃的鹅,晚上咱们拿着鹅去茶馆边听书边吃的。吃完鹅他还不够,偏要深夜熬鸡汤……”
顾相宜虽知道二房夫人平日里没几句真话,可这谎话编到天上去,顾相宜便听不下去了。
顾相宜道:“二叔和二婶婶昨夜去茶馆边吃鹅边喝茶了?”
“是啊。”
“那相宜得瞧瞧二叔去,鹅肉与茶叶同食,可是要中毒的。”
“啊?”听闻顾相宜这解说,二房夫人一阵哑然,见顾相宜这便要去后院瞧瞧池天南,二房夫人忙道:“你二叔没事,他没事!就是有些乏力,歇息会儿就好了,他医术如此精湛,岂能不懂这些?相宜你在这儿待会儿,婶儿早上烤了红薯,给你拿来,你先吃着哈。”
没一会儿工夫,二房夫人果真把一个大红薯拿来,给她放在坐堂的桌上,拉着顾相宜道:“坐这儿,吃着啊。你二叔没事,一会儿就能起来。”
顾相宜看着眼前的红薯,竟比之前被她收走那个大了好几倍,恐是把后院最大的那个红薯拿出来给她了。
这对二房夫人而言,倒还真是豁的出去。
既是她肯给的,顾相宜这次还能让她再收回去不成?
纵使不差这个红薯,她也差这个事儿。
顾相宜遂道:“我今日起得早了些,还未吃早饭,多谢二婶婶了。”
“嘿!跟二婶儿客气啥!”
眼看着顾相宜这次没像上次一样将这最大的红薯放一旁,而是直接剥了,二房夫人心里又急又恼,还说不得半句话,只得回了后院。
偏是这时,她前脚刚走,正在吃红薯的顾相宜便见到一位婆子急忙进门,进门便问:“池郎中在吗?”
柜台处的池映海忙喊:“爹爹,来人了!”
真是越慌乱越容易出岔子,二房夫人在后院一听有病人来,气得赶紧问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池天南道:“你这不中用的,平时窝囊便算了,天天给老娘找不自在。赶紧起来看诊去!”
池天南昨夜被训了一夜,偏是不起了:“臭老娘们,今日这诊我偏不看了,让你明白明白到底谁是一家之主,我不看诊,你便要饿死!”
“你!……你给我起来!你还耍起无赖了?”
“今日就耍无赖又如何?我在南阳城医术数一数二,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整日只知欺我,有能耐你出去看诊去,你去!”
此刻,外面的顾相宜见这位女子气喘吁吁的,立刻搬过两个凳子,招呼她先坐,并道:“我去喊一下池郎中。”
妇女忙道:“快去快去,我家老太太急等着呢。”
顾相宜掀开帘子,还没问出什么,便见二房夫人气急败坏的模样,本来家里不如池家大房宽裕,她便生妒,这还生生的误了生意。
但她只能推道:“就说池郎中病了,这会儿出不了诊。”
二房夫人气得直想骂人,忽然听顾相宜那柔弱的声音道:“可否让相宜去瞧一眼,能冶便替二叔把银票收了?”
这是顾相宜独立开堂的良机。
她自己贸然开堂,又没名声,自是无人找她看病,这会儿可是借着池天南的名声,给她显露身手的机会,她怎能错过?
二房夫人犹豫了,她此前便听说顾娘子懂医,心底是惦记这笔钱的,但是……
“若你做砸了呢?”二房夫人问。
顾相宜道:“医者须量力而行,不耽误病人,亦不为自己揽恶名。且不说医不明白相宜不会勉强,退一万步讲,真出了差错,相宜并非御闻堂学徒,后果相宜自会承担。”
她这么说,二房夫人便放心了,此前这顾相宜便出过丑闻,反正出了事她担着便是,跟御闻堂一点关系没有。
“那你便去瞧瞧,若冶不了别硬来。”
顾相宜遂随着婆子出诊了,婆子也不知此人是谁,她只说是池郎中的学徒,便只顾着带回去一个郎中瞧瞧。
那是南阳城有名的盐商吕家。此刻吕老太太独自坐在家中头晕发热,家中两个郎中以为是风寒,开了几副冶疗风寒的药都服下了,并无作用。
吕家大娘子见带来的是个姑娘,忙问那婆子道:“不是让你去请池郎中吗?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娘子,池郎中今日有事,不能看诊。这位娘子也是御闻堂的学徒,奴婢便带回来了,想来御闻堂的学徒,也差不了太多吧?”
“差不了太多?”吕大娘子气得不行,“那师父和学徒之间的差距,你说差不了太多?”
虽是抱怨着,但实在是没办法了,此刻请不来人,便只得让这御闻堂的学徒前去看看去。
且见顾相宜来到吕老太太面前,见那吕老太太眉头紧皱,神色紧绷,除此之外并无异样,周身也没有特殊的气味,遂问:“这两日家中可是生了事?”
“家中吕老三同人发生了些争执,动手打了人。”婆子回道。
“具体是何事?人命关天,莫要回避。”
吕大娘子见这学徒上来便问家事,道:“娘子问这个作甚?你是来瞧病的还是来八卦的?”
顾相宜恭敬的道:“夫人说笑了。古传四法‘望闻问切’,夫人不吐露实情,哪位郎中能知道病从何来?且你家的家事守得如此严密,如若外传,我岂不是砸了御闻堂的声誉?”
吕大娘子一想也是,遂叹了口气道:“说来难听,是我那蠢儿子吕三,因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吕三媳妇爬墙去了。吕三得知此事回来将夫人打伤了,夫人娘家近日来闹,说要报官,老太太听罢一口气没上来,便躺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