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敬帝扶着额头看都不看这要死谏的御史,闭着眼睛语气淡漠地反问:“那你们是想让朕立谁为太子?”这语气,就差直接说这太子你们来定好了。
所有人又齐刷刷跪了下来:“臣不敢!皇上明鉴,我等都是为了逐越的江山社稷着想,并非要逼迫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文敬帝睁开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大臣,一个个的都是各怀鬼胎。
若是在他中毒之前,他想过立萧丌也想过立萧行,但现在他还是觉得萧丌背后的势力将来必定会影响到他的决断。
最疼爱的小儿子萧慎这些年一直藏拙是没错,但只会掩饰自己心中欲望并让人看起来单纯无害这不算什么本事。他跟萧丌相比,到底还是太嫩了些。
萧悦……从小就对他关心最少的孩子。
若是太平盛世,他这样平庸的人来当皇帝也不是坏事。可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更何况他身后竟然已经有了他国势力背后扶持的痕迹,这就让他无法原谅了。
他不是不想立太子,可是眼下他竟然无法从几个儿子中挑出一个合适的。所以他想再等等,这些在民间的皇子究竟能不能给他惊喜。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敢轻易下决定。真怕自己一个草率,在他死后这逐越的江山就不保了。
“不敢?那诸位是觉得朕马上就要熬不住了吗?”皇帝这询问的表情可是十分认真,可这话说出来却又让这群大臣连连磕头。
“既然不是这样想的,那就别在这事上浪费精力。从宫外回来的皇子当中,难道就没有让你们欣赏的?”
这问题可不好答,一不小心就是送命题。
相爷不愧是百官之首,这种时候自然是要站出来说话,毕竟催着立储这事本身就是他挑起来的。
“会皇上,几位皇子的身份到底是还没有最终确定。皇子们寄养的家庭条件参差不齐,其中虽然也有高门大户,从小也有供皇子学习,但受教的水平终究是不能跟宫中的皇子相提并论。”
相爷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忘偷偷打量皇帝的脸色,这种察言观色的本事相爷是炉火纯青。
“臣并不是说寄养在宫外的皇子们学识不行,只是但凡都有个比较。在宫中的皇子们所见所闻的是朝堂之事,更有大学士亲自教导,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相爷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这些皇子里有的在乡野长大,有的在小商贾之家长大,最好的也就是归隐回乡世家。
学识和眼界都是缺一不可的,在小地方能看到的事物如何能跟在皇城里见识天下事来得广阔?
这话乍一听真是挑不出毛病来,但是皇帝却听着不是滋味。
文敬帝思索了好一会才想到要如何反驳,想到了反驳的理由后不由得大笑起来。这一笑太放纵,于是又咳了起来:“诸位觉得启国皇帝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皇上这话的意思是……
相爷立马反应过来皇帝这么问的意思。
梁鹤祯出生那日父母就双亡,从小就流落乡村僻野。按照相爷自己刚才的理论,那梁鹤祯此人就更加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了。他可是实实在在在乡野长大的,学识和见识太有限了。
可偏偏人家先帝就传位给他了,启国的朝臣们还觉得挺合适。
梁鹤祯就是这么争气,你觉得人家在乡野长大学识和见识都不行,可人家上位之后都干了什么?那绝对可以说是力缆狂澜,把启国那摇摇欲坠的江山都给扶稳了。
相爷突然就自闭了。
把梁鹤祯推出来反驳他,他还怎么去驳回皇帝的话?
“怎么?启国的皇帝你们也不陌生了,就没有一点看法?”
“梁鹤祯此人治国的确有些手段,但到底是年轻气盛又经验不足,做事难免有些太激进了。正如他才稳定了大启的局面,就着急想要整改军队,这不是一下就捅了马蜂窝了吗?”御史很耿直地回答。
文敬帝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他登基才多久,神衣教在他们南边搞出了多大的事,这要是换在逐越朕就问你们谁能在那样的时间内搞定?”
沉默,齐齐陷入了沉默。
御史怼人已经成了习惯,不管你说什么都下意识想要反驳一下:“那件事说到底是他有个医术了得的皇后。说起来,应该也只是歪打正着。”
相爷这瞬间就想是被御史醍醐灌顶了。
没错,梁鹤祯的本事也就一般般,主要是靠媳妇。
文敬帝闻言冷哼一声:“人家会娶媳妇也是一种本事。”
文敬帝今天也是火气太旺盛了,这些大官说什么他也都想怼一下。
这一句话又让下面的大臣再次陷入沉默。
这些官员当中只知道苏云染医术了得,但相爷却是知道苏云染的真实身份是刑国的公主。这样一想,人家启国皇帝是真的会娶媳妇啊!
“行了,立储的事朕说了还需要再考量考量。你们要是太闲,倒不如替朕好好查验一下皇子们的学识和眼界。”
“身为宰相,帮朕分担这些事情不为过吧?”
文敬帝一脸真诚地望向相爷,相爷赶紧应声:“这是臣的本分。”
文敬帝像是颇为满意地嗯了一声挥挥手:“退下吧!”
这一趟又是无功而返,出了书房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相爷,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难道真的想从宫外的皇子当中挑一个?这可如何使得啊!”
吏部尚书更是着急,他的观点跟相爷之前说的是一致的。没有学习过帝王权术的皇子,会不会只懂得享受皇帝的权利却不知皇帝的责任?
礼部尚书刚才一直都没有说话,谁让他到现在也还没有查验完几位皇子的真实身份呢?
“诸位就别瞎着急了,说不定这里面还有试图混淆皇家血脉的。”礼部尚书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了。
他是到这会才想到在皇帝搬出梁鹤祯来说事的时候该如何反驳。
他怅然地开口:“启国皇帝虽然是乡野长大,可他身边教导他的人可是易风先生!更何况他是在登基之前两三年就认祖归宗了,他还有时间接触朝廷事务……”
话还没说完就被相爷给着急打断了:“别说了,这话要是让皇上听见了……”
你这不是明着说皇帝没有时间让这些民间皇子慢慢接触朝廷事务了吗?
大家都知道皇帝没有多少时间了,可你不能明着说呀!皇帝听了能高兴吗?不得说你是诅咒他?
出了书房就一直很安静的刑部尚书开口了:“诸位有没有发觉,自从咱们卷入了大启的纷争之后,逐越的内部却越来越乱了。”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双手拢着衣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步走去。留下身后的同僚,一个个都惊出了一头冷汗。
齐王府和安王府都在等待着皇宫里的消息。
萧丌把整张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扫到地上,这都还是不解气,一脚就把桌子给踹翻了。
“父皇他难道真的动了立那些东西为储君的念头吗?”放着几个一直在身边教养的皇子不要,这不是在打他们的脸吗?
他们为了储君明争暗斗这些年,能掌控的势力都牢牢握在手中,父皇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让那些没有背景的民间皇子做储君?
呵,可笑!
同样的情况也在安王府上演,萧慎气不打一处来。
安王妃还想在旁劝他消气,结果差点就被甩了巴掌,幸好萧慎及时收手了。
再气也不能拿她来撒气,现在还需要她。
“之前不是让你的人去打探消息了吗?荣京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安王妃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估计是因为两国交战,消息传递也遇到了麻烦。”
萧慎又问:“既然等不到消息,那也别等了。你准备一下待会就出门去一趟富临钱庄,什么废话都别说,就说你是启国六公主,是皇后让你有苦难就去找他们的。”
六公主一脸懵,这是什么情况?
“富临钱庄……是那个富可敌国的富临钱庄吗?殿下这话是何意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萧慎这下倒是有耐心给她解释了一下苏云染跟富临钱庄的关系:“她是富临钱庄的主人,管侄媳妇要点银子也不过分。”
反正她这么有钱,关照一下为了大启远嫁的公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六公主陷入了沉思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苏云染是刑国的公主,是徐离本禹唯一的女儿。这身份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不是打她脸吗?
即使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她可没有什么凭证让掌柜相信苏云染有说过她可以来钱庄要钱。
马车到了钱庄门口她都还是忐忑的,但一旁的萧慎却一直在鼓励她:“你表现得越镇定他们就越容易相信。再说了,你的身份他们不会怀疑的。”
萧慎并没有告诉六公主富临钱庄可不仅仅是钱庄,人家还有在收集情报。所以六公主在大安的情况钱庄里的人应该是很清楚的,钱庄的人是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六公主找了掌柜,掌柜自然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但苏云染跟富临钱庄的关系可没有在明路上,是以他只当六公主是个客人。
“原来是安王妃,不知安王妃既然你来是想要存钱还是取钱?”好歹也是王妃,总不好问是不是过来借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