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胭第二天上工,连挥动小锤子的时候都很起劲。
一来,自从打成世安那儿知道了月刊的事,她觉得自个儿往后有了奔头。
毕竟人能站多高,就能瞧多远。若是有天她的菜能在《老饕》上露露脸,就有了跟别的大师傅切磋厨艺的底气。
学无止境,厨艺也是这样。
蘑菇桃仁就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现在进不去后厨不要紧,事在人为,总有天她还会做回帮案,再到掌勺。
她想得很明白。
二来,杜立仁把她清理出后厨后神清气爽,瞧谁也都有了点乐模样,不再刀子似的吓人。
他舒坦了,吴司海就用不着寻衅滋事,所以任胭每天也不再如履薄冰。
她觉得好日子快要来了。
这天下工前,杜立仁照例要耳提面命。
他寻常不大夸人,这回把吴司海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本来一窝子笋,老的提拔小的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任胭听了两耳朵,觉出不对味。
吴司海琢磨出一道新菜式,牌子挂到堂口,一天下来点过这道菜的客人无不夸赞,掌柜的高兴,说道了吴司海几句。
杜立仁面上有光,自然压不住喜庆劲儿,铆足了劲头宣扬:“司海一门心思都在厨艺上,做出这道鲜蘑桃仁是迟早的事,其他师兄弟也上点心。”
吴司海站在最前头,得意劲儿藏不住,尤其把目光扫到任胭这儿,更盛。
任胭攥紧了手指。
吴司海会做鲜蘑桃仁,她一点都不意外。
成徽瑜生日那晚,她从成家回豆腐胡同时候和他大打出手,进门后就没找着那张纸条,她以为撂哪儿了,也没在意。
现在一看,肯定是被吴司海捡了去了。
十天没到,她精益求精没言语,这位倒是急不可耐邀功请赏了。
杜立仁把他夸成朵花,心满意足地下了工。
吴司海没急着走,站在树下等任胭。
她也没客气:“你要是个爷们儿就大大方方站出来,抢别人的物件,瞧不起你!”
吴司海毫不避讳:“一个娘儿们做出来的菜,谁敢吃,我这是帮你,搁你手里,这道菜就毁了!”
任胭看着他那张嘴脸,冷笑:“客人不吃那是我没本事,同你又有什么相干,你偷了我的菜谱据为己有,下作!”
吴司海阴阳怪气回:“那你去告诉师父,掌柜的,告诉天下人,让我身败名裂啊!”
她不能。
除了成家兄妹和辜廷闻尝过她的手艺,谁能知道鲜蘑桃仁是她的心血,无凭无据,只要她敢言语,杜立仁头个就不会放过她。
一个杂工要抢帮案的功劳,这个杂工还是个犯过错的姑娘,怎么瞧,眼下的形势都对她不利,所以吴司海才敢有恃无恐。
见她不言语,吴司海更加得意:“趁现在我娶你的心意还没变,最好想清楚,你嫁过来和我就是一家人,谁的菜谱,又有什么分别?”
长这么大年岁,厚颜无耻的也见过不少,比方家里就有个卖妹子捞钱花的哥。
不过吴司海这样,抢人东西还理直气壮的,世间罕有,上回骂他那一句真是抬举了。
任胭服气:“你就死了这条心,打我嘴里抢东西,也要有能耐咽下去,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