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欣离开家的那天是大年二十九,那天也是班车回程的最后一天,木春华依依不舍的把她送到村口,一路上都不松手,紧紧的抓着佳欣!
“妈,你回去吧,车子一会就来了,这么冷的天,别感冒了!”佳欣松开妈妈的手,把自己的手套戴到木春华手上。
“是妈无能!”木春华这句话一路上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像着了魔一样:“大过年的,竟然让你一个人离开家!”
其实佳欣根本没有在意,她回来之前,就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从小到大佳欣对自己的爸爸都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他爱财,不吃亏,愚孝,脾气秉性更是拙劣的很!他怎么会在自己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损失之后还会对她笑脸相迎呢?
“妈,你就别自责了!”佳欣上前抱了抱木春华:“其实,如果我非要在家过年,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到时候堵心的是他,我只是不想跟他吵了,他没个爹的样子,我不能跟他一样,没个女儿的样子,虽然我跟他断绝关系,可是我骨子里流着他的血!并且我走了,村里人议论的是他!所以,我一点都不难过,你也不要跟着难过了!”
木春华吸了吸鼻子,她分辨不出佳欣是真的不难过,还是只是安慰她,不让她难过,只是事已至此,似乎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在上一次就已经领教到了佳欣的决绝。
佳欣低叹一声,看着有些苍老的木春华问道:“妈,你怪我总是让你离开他吗?”
木春华看着佳欣,没说怪不怪,只是说:“妈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拎得清好赖,只是毕竟十几年,快二十几年的夫妻了,当初你姥姥姥爷替我做主让我选了他,我确实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现在看来,我确实应该更早的跟他走这一步才对!”
佳欣听到木春华这样说,倍感欣慰。也许她早就意识到这样的婚姻终究不能得到幸福!
“妈,不管你怪不怪我,但是我不后悔!”佳欣抿着嘴唇,吞咽了下口水,迟疑了下说道:“我知道那种在婚姻里苦苦挣扎的无奈和痛苦,我...不想让你也体验一次!”
木春华一个大字不识箩筐的女人,自然也不会去分析佳欣的话里到底有什么玄机,她只是觉得佳欣自从被逼婚以后似乎一瞬间就长大了。像这种在她看来如此哲理的话,佳欣以前是说不出来的!
“车来了,快走吧!”木春华摆手示意佳欣赶紧上车!
“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佳欣说着,车子停在了她面前,车门开了,佳欣回头看了一眼木春华再次说道:“赶紧回去吧,别感冒了!”
车子颠簸着越走越远,木春华依旧站在那里,不肯转身回家,佳欣看着木春华的身影渐渐变小,渐渐的变成一个点,直至看不见!这一幕与当初她和家里闹掰离开时是何其相似,只是这一次佳欣很平静,她知道,用不了多久,木春华就会来到她身边!
车子上只有三个人,除了司机和佳欣,另外一个就是赶着年前回娘家看一眼的人!这个也是她在和司机的攀谈中佳欣了解到的!
佳欣坐的很靠后,倒也没有兴趣听司机与乘客的谈话,回家的这两天,她也挺累的,剪了几十个头发,晚上睡的也不是很好,这会她倒是想好好休息一下!
车子开的比以往快,因此也就更加颠簸,佳欣根本睡不着,她闭着眼睛,想着一会到了城里后的去处!
虽然宋轻轻和许晓晨说了,如果家里不如意,她可以去她们两家过年这样的话,可是佳欣从一开始就只把它当做是万不得已的选择而已。可是如今她有自己租的房子,也有自己的店,根本没有去打扰别人的必要!
于是下了车,佳欣在集市上买了些东西,就回到了自己家!进胡同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又碰见了房东夫妇俩人出门办年货!
房东惊愕的张大嘴巴,以为是看错了,几秒钟以后缓过神来:“小卢,你这...”房东不了解情况,也不敢妄下结论:“这是从哪里来?”
“从家里!”佳欣毫不避讳,大过年的,不说清楚,才会给人胡乱揣测的机会:“跟家里闹了点别扭,就回来了!”
佳欣说完,朝房东夫妇点头示意之后就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进去了。
过年嘛,万象更新的时候,虽然是租来的房子,也要让它沾沾喜气,于是佳欣放下东西就马不停蹄的大扫除,洗衣裳,床单被褥,擦玻璃。一刻没闲着,这些弄完,佳欣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虽然有些饥肠辘辘,但是佳欣有些筋疲力尽,不想动手做饭,她跌坐在床上发呆!想着妈妈给她拿了不少吃的,一会热一下就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佳欣就听到大门有声音,竖起耳朵一听,好像有人再叫她。佳欣打开房门,这回听的更加清楚了,听那声音,佳欣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
果然,大门外,邵聪提着饭盒,又跺脚又搓手的。晚上了,气温又下降了几度!
“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多穿点!”佳欣也没问邵聪这么晚为什么来,她只看着邵聪,他上身就穿了一件皮衣,看上去,并不能起到多大的御寒作用!
“我开车来的!”邵聪解释道:“下了车才感觉到有点冷!”
“赶紧进来吧!”佳欣说!
邵聪一愣,毕竟现在这么晚了,他一个半大小伙子,进去合不合适的!
“愣着干嘛!”佳欣就差伸手拉他一把了。
这回邵聪倒是没有犹豫,跟着佳欣的步伐,匆匆的进了屋!不过好在,佳欣的火炉烧的正旺。
邵聪坐在炉子旁边暖和了会,又喝了佳欣给他到的热水,这才不觉得冷了!
“是房东吗?”佳欣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炉子旁边。
“嗯?”邵聪抬头,对上佳欣的视线:“房东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回城里来了!”佳欣有些疑惑。
“哦!”邵聪这才恍然大悟,他解释说:“我一早给小姨打过电话,她说你去她家里了,给她剪了头发,还给她买了新的随身听.这把你夸的......”
不需邵聪再说的多明白,佳欣就已经清楚了,她那天去大妈那里,透露过自己如果和爸爸有不愉快发生的就会离开这样的话,再加上,她今天离家一天了,估计这事已经传到大妈那里了!
“还没吃饭吧!”邵聪把铝制饭盒放到火炉上:“热一下,马上就能吃!”
佳欣本想推辞一下,可是话未出口,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这叫一个尴尬,也只能默认了!
邵聪忍不住笑了,他带的饭菜很丰盛,肉丸子,红烧小排,还有青菜,荤素搭配,主食带来馒头,营养健康!
佳欣一边吃,一边开玩笑说:“这是从你家饭店带来的吗?”
“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邵聪觉得一直盯着女孩子吃饭,那样很不礼貌,为了避免佳欣尴尬,他在佳欣拿起筷子那一刻,就起身去帮佳欣倒水,倒好水,又鼓捣起佳欣的随身听,是那个他曾经给她的那个!
此刻他背对着佳欣,只听咔嚓一声,随身听里缓缓的流淌出一首佳欣熟悉的旋律!
前奏响起,佳欣说道:“味道不错,很好吃!”
也不知道邵聪有没有听到,因为他正在跟这音乐轻声哼唱: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佳欣吃饭快,再加上饥肠辘辘,三下五除二就把饭菜消灭的干干净净!邵聪依旧背对着她,趴在柜子上。
这首歌佳欣实在是太熟悉,正是九十年代初流行起来的歌曲,佳欣听着倒是很怀旧,所以也忍不住跟着哼起来。
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
这一段是两个人一起合唱的!
佳欣有些惊讶的问:“以前没有发现你唱歌还听好听呢!不过,你怎么会喜欢这么伤感的歌呢?”
“还行吧!”邵聪摇摇头否认:“我觉得还好!”
此时的邵聪完全没有想到到这首歌会在十几年以后,告诉他什么叫伤感!看到佳欣吃完所有的饭菜,邵聪还是挺满足的。
这才把正式的把话题引出来:“那个,我小姨特意叮嘱我,让我带你去我家过年!”
佳欣差一点一口水喷到邵聪身上,她慌忙站起来,一边摆手一边摇头:“这不行,这不行...一个年而已,咋过不是过,但是去你家,万万使不得!”
“没想到也有你怕的事情?”邵聪戏谑的看着佳欣,不忘敲打她!
“这不是怕不怕,根本就不合适啊!”佳欣一脸的为难,去他家还不如去师姐家或者师傅家。
“反正我小姨已经和我妈说了,你要是不去,那我妈明天一早过来请你!”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