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漠——!秦天漠——!”
碧落站在石拱桥上大声喊着,月色下空荡荡的石拱桥显得更加孤寂。
他去哪了?碧落有些焦急,她努力回想着确信秦天漠当时跟自己说的见面地点就是这石拱桥。可为什么没有人?难道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秦天漠——!”
碧落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难道他等不到我,已经回府了?碧落正准备再喊一声时,突然从她身后伸出一根插着血淋淋活鱼的树枝,碧落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顿时尖叫,“啊!”
“啊——!”碧落还反应过来,一雄厚的嗓音突兀地在她耳边吼叫起来。
“秦天漠,你干什么啊!”碧落转身后生气地推开秦天漠,她的耳膜都快被他震破了。
“啊——!!!!”秦天漠大步走上来面对着碧落又大喊了一次,碧落只能用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阻止他,“别叫了!!”
“啊——!!啊——!!”
“别叫了!别叫了!!”
“啊————!!”
“我让你别叫了——!!”
“啊——————!!”
“别叫了秦天漠——!!”
“啊啊啊啊啊啊——!!!!”秦天漠声嘶力竭地最后喊出一声后,终于不再喊叫,丢下手里插着活鱼的树枝,怒气冲天地掉头就要从碧落面前走掉。
“你干什么去?!”碧落忙抓住他。
刚才秦天漠无言的那声声吼叫,很明显是生气的表现。
他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来的。”碧落食言在先,她想要化解秦天漠心里的怨气。
在等人这件事情上,碧落也是极其讨厌食言而肥的人。别说让她等一天一夜,就算让她平白无故地多等上一个时辰,碧落都会心生不满。可昨夜的情况确实有些太过复杂,所以她才一时忘记了。
秦天漠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转身。
“昨晚一时玩得忘了时辰,回府时已经很晚,我以为你等不到我就会自己回府,没想到你还等在这里……”
秦天漠继续沉默着。
虽然重生后的碧落并没有像真正的碧落与这秦天漠那样相识已久,但秦天漠的性格却已经被现在的碧落摸透。
这秦天漠就是一个大孩子,心里想什么都会在脸上表露出来,若是他真生碧落的气,这会儿怕是有九头牛拉都不能让他留下来。
可现在他没有走,就说明这件事还有缓和的余地,相信只要能让秦天漠开口说话,这次的事件就自然而然会平息。
在碧落的心里,秦天漠即使她三哥,又是她重生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碧落并不想失去他。
“其实,今早天没亮我就准备去找三哥道歉赔罪,可姨娘的咳症突然犯了,她咳得非常厉害,到最后竟昏了过去……”说到这里,碧落故意放慢语速。
“五姨娘她现在怎样?”秦天漠终于开口说话了,碧落就知道他不会不关心齐氏。
“喝过药后已经好些了。若不是要出来找你,我现在就会守在姨娘身边。”
碧落故意说着,还悄悄偷瞄着秦天漠,观察他的反应。
“其实今早起来我也有些不舒服,青儿说我染了风寒,头有些热,连后厨都没有去成,向太夫人告假了一天。”
秦天漠一听忙转过身来将手贴在碧落的额头上试探,很快他又气恼地将手放下来道,“骗人!”
“我没有骗你!我今早真的很不舒服,还烧得昏倒过呢。后来喝了药才退的烧,你若不信,可以看我的脸色,”碧落说着将脸伸到秦天漠近前道,“你看,是不是苍白如纸,憔悴无比?”13acv。
秦天漠别扭地看了眼,然后他决定相信碧落,“既然身子不舒服,干嘛还跑出来?这里风这么大。”
碧落在内心窃喜着,心想他终究还是心软的一个人。
“不行!我怎么能把三哥一个人丢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
“你三哥我独闯狼穴的事都做过,这算什么。再说了,这里不过偏僻了些,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夸张。”
“可是,三哥还在生我的气,若我真走了,以后……”
“跟我来!”不等碧落把话说完,秦天漠就拉着碧落走下桥。
“现在你从这里用十步走到桥的另一头,然后闭上眼睛数三声,我就原谅你。”
秦天漠神秘兮兮地说着,碧落看了看他后点头答应下来。
反正秦天漠最多也就是恶作剧而已,就满足他的愿望,让他消消气吧。
碧落心想着开始数着步子从桥的一头走向另一头。
“一,二,三,四,……”
这石拱桥并没有多长,小小的石拱就架在一条小溪流之上,碧落迈着小步就走了过去。刚刚好十步,一步不多也一步不少。
“三哥,我走过来了。”碧落站在桥的另一头说。
“那就闭上眼睛,数三下。”
“好。”碧落听话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了三下才缓缓睁开双眼。
刚刚还昏暗一片的石拱桥瞬间被姹紫嫣红的烟火照亮,火树银花的场面让碧落一下子怔住了。
这些烟火是秦天漠昨晚就事先绑在石拱桥的外面,本想给碧落一个惊喜,可她却没有来。
“嘭——!”
“嘭——!”
“嘭——!”
……十支大一点的烟花陆续喷射而出,一团团盛大的烟火在烟暗中绽放,然后又如流星雨般纷纷坠下。
碧落仰着头看着夜空中的烟火,心因这突如其来的绚烂而明亮温暖起来。
“秦碧落,这就是我要给你看的惊喜!”
石拱桥的另一头,秦天漠冲碧落大声喊着,“三哥我现在还送不了你‘十里烟花’,但‘十步烟花为碧落’三哥还是可以做到的!秦碧落,你要快乐起来,知不知道——!!”
碧落的眼眶一阵温热,她没想过秦天漠会送给自己这样的一份惊喜。
时间仿佛倒转到五年前,秦天黎十里烟花来迎娶前世她的那一天。
碧落怔怔地看着桥的另一边,仿佛秦天黎站在那里,他向碧落走过来深情款款地说,“婉宁,我来娶你了……”
婉宁,我来娶你了……就是这样一个曾经对我万般呵护,千般宠爱的男人,最后却亲手杀了我……秦天黎,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秦天黎,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了我?如果你觉得我占了主妻的位置,妨碍了你娶其他女人;或是你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不以十出之条给我一纸休书将我扫地出门?秦天黎,你为什么总在我的脑子里出现……我要怎样才能彻底忘了你……
碧落想着,胸口突然一阵惊鸾的痛,那感觉就像她前世溺水那一刻无法呼吸的痛苦。前世坠湖后在水中挣扎,求助的场面在她的脑中一遍遍重复着。
碧落躬起身体捂住胸口,难受地大口喘气。
“碧落?!”
站在拱桥另一头的秦天漠发现碧落的异常后忙冲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天碧上声什。碧落扶住秦天漠的胳膊,又大口喘了几次气后渐渐地调整好呼吸,随着脑海中秦天黎的记忆消失,胸口的疼痛也跟着一起散去了。
“好点了吗?”秦天漠一边拍着碧落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担忧地问。
“嗯,没事了。”碧落直起身来,松开秦天漠。
“我说秦碧落,你现在可真是胆子大了。三哥我送你一个惊喜,你却还我一个惊吓。”秦天漠见碧落的脸色好起来,也彻底松口气。
“我……”
“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原谅你。”秦天漠摆摆手装作一副很大方的样子,“现在我的惊喜也送完了,你快回去吧,别让五姨娘久等。”
“谢谢三哥的惊喜,碧落很喜欢。”碧落正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停下来问秦天漠说,“三哥不回府吗?”
“我……”秦天漠想了想,一挠头说,“当然回啊!不回难道还留在这里喂蚊子啊!”
“那还等什么?我们一起吧!”
“好!一起走!”秦天漠快步跟上来。
“三哥,你为什么会想到送碧落这样的一份惊喜?”
“当年大哥迎娶大嫂时,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听那烟花声数了整夜,傻子都看得出来你有多羡慕。你们女人就是这样,净喜欢些好看不实在的东西。这烟花有啥好的,光将它们绑在拱桥上就忙了我整晚。等你看时,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那烟花就放没了。”
碧落的心又黯然了下。
秦天漠说的没错,烟花虽美丽,却是转瞬即逝的东西,就像碧落前世的爱,绚烂地在天空开过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剩下更深更烟的夜……
“确实是好看不实用,下次三哥就不要弄了,碧落再也不看烟花。”
“这可是你说的,若日后逢年过节,你出门就把眼睛蒙上!”
“我是说不看你放的烟花,又没说不看别人的。”
“你……”
秦天漠发现在斗嘴上,他越来越不是碧落的对手了。想当年他和碧落相处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叽里呱啦地说不停,碧落始终默不作声地听着从不发言。现在倒好,碧落不但彻底变了性子,还大有压过他的架势,秦天漠常常被弄得哑口无言!
“你刚才拿的鱼是做什么的?用来吓我的吗?”碧落忽然想起来问道。
“我才没那么无聊。”
秦天漠正说着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尴尬地揉着肚子答,“等你等了一天一夜,肚子饿得受不了就想办法弄点吃的呗。”
“可这附近不是有店家吗?怎么不去叫些饭菜,反而去河里抓鱼?”
“蠢啊你!要是我一走,你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
听到这里,碧落的心再一次暖暖的,她停下来看着身旁的秦天漠,第一次感谢自己的重生。
前世的碧落是家里的独女,没有兄长也没有姐妹,虽有个贴心的丫头青儿却还是无法像真正的兄弟姐妹那样相处。于是在前世的碧落遇见秦天黎之后,她就把自己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爱,所有的一切都投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他的世界就是前世碧落的全世界。
现在,因为秦天漠的出现,碧落第一次知道原来有哥哥的感觉是这样。
“呆子!”碧落甜蜜地奚落。
“呆子?”秦天漠一听忙转过身。
“是啊,我是秦府的蠢四小姐,你是秦府的呆三少爷,这样我们才是一家人嘛。”
“秦碧落,你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谁说我要嫁人了!倒是你,再不开窍的话,小心日后没姑娘嫁你!”
“切!你三哥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威风八面,想嫁我的姑娘多了去了!”
“吹牛吧你。”
“我才没吹牛!那潼关郑太守家的大小姐,隔三差五就做些衣服鞋子给你三哥我送来;还有那鞑子的公主也派人送牛羊来讨好,你三哥我都不屑一顾!”
“原来爱慕三哥的人还有公主啊?”
“那是。现在知道你三哥的魅力了吧。”秦天漠得意地说。
“异邦人的眼光果然不同于中原人。”碧落故意轻扬着的声调说。
“秦碧落,你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着日后,怕是只有异邦人才肯做我的三嫂了……”碧落惋惜地说。
“秦碧落——!!”秦天漠再一次被碧落刺激地咆哮。
……这个原本失望,难过又混乱的夜晚,因秦天漠的出现而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碧落怔怔地看着秦天漠的背影,感觉疲惫无力的身体因亲情而再一次充满力量。
人生就是一场充满变数,无法预测的游戏。
老天爷虽一夜之间夺走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事业,但他还是给我留了一线希望。
碧落深深地明白,重生后的自己要想在秦府翻身的困难有多大,未来的道路绝不会因娘留下的几本手札而变得简单容易。她要面对的难题还有很多,她的心必须要更强大,要想赢得最后的胜利,就必须要坚持不懈地战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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