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侯一回到侯府,就冷着脸径直去了周氏房中。周氏早着人在门口盯着,下人见侯爷脸色不好看,立马也不敢耽搁,飞快地跑去给周氏报信儿。
周氏早将靖北侯的心思摸得透彻,陈大夫是她手里攥着的人,即便是霍娴妃有意隐瞒,靖北侯也不会蠢到不把事情往她身上联想。如今冷着脸往她房里走,少不得是来兴师问罪的。
“男人啊,一旦变心,就彻底变了副脸色……”周氏喃喃道了句,随后朝下人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下人们得了吩咐,速速退去,待到靖北侯进来时,只瞧着院中空空,抬眼看去,只见周氏一人正襟危坐于正房,神色淡淡,没有任何情绪表露。
“侯爷进来吧。”周氏的声音同她的表情一般没有任何起伏。
靖北侯眼眸暗了几分,随后大步走了进去,与周氏相对而坐,“陈大夫是你交给娴妃的,对不对?”
周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错,不止陈大夫,还有厉氏也是我引见给娴妃的。”
她承认地这般爽快,靖北侯顿时脸色又沉了几分,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和周氏有多大关联,但他私心里并不希望是周氏做的,却不想还没等他问出口,周氏倒自己主动坦白了。
“绮梅,你……”回来的路上,靖北侯琢磨了一路,若是周氏不承认,他该怎么措辞,却不想不用他开口,周氏直接就承认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靖北侯语气颇为无奈,“欺君大罪,一旦坐实,靖北侯府将面临抄家灭族的风险,到时候,你,我,都会成为阶下囚。绮梅,孰轻孰重,你怎么就不明白。”
周氏为什么这么做,靖北侯稍微一想便明了,霍思锦那一记金蝉脱壳,直接让霍芷柔从此再无希望,周氏怕是恨不得将霍思锦抽筋拆骨。
可纵然想这么做,也不能真的做啊。靖北侯早在放弃霍芷柔的时候,便已经很确定了,霍思锦曾经假扮霍长锦这件事绝不能公之于众,事有轻重缓急,他以为识大体的周氏会和他想的一样。
“明白,我当然明白,我就是太明白了,所以一定要这么做。”周绮梅定定地看着靖北侯,一字一句地道,“侯爷可知,对我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
不等靖北侯开口,周绮梅自问自答道:“从我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侯爷起,我心中重要的事便只有一件——便是永不失去侯爷的心。无论侯爷有多少个女人,侯爷的心必须在我这里。可是侯爷,你扪心自问,当真没对杨氏留情,没对环儿动心吗?”
“我,我没有……”
靖北侯当即矢口否认,然而却见周氏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会怎么辩解,从许久开始,你便从未与杨氏同床共枕,何来留情。而环儿,纳她妾,不过是一时意气,至于床笫之间,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未曾心动。”
一番话说得靖北侯无言以对,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侯爷,你能自欺欺人,但我是个女人,看的可比你分明多了。”周氏唇齿间泛起微微凉意,“若你真对杨氏没有半点怜惜,早就将她赶出府去了。杨氏赌气去寺庙的那段时间,侯爷你可是提了好几次接她回来。”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周氏笑着说道,眼角却泛起了泪花,“侯爷,你已经厌弃我了,若我此时不为自己出一口气,来日便再无机会了。只可惜,终究还是失败了,侯爷,我就在这里,你想怎么处置我,开口便是。我周绮梅,都认了。”
她又哭又笑,泪水肆意往下流,霎时间让靖北侯生出了愧疚之意。她的话无一不是把他内心深处的心思说了出来。霍思锦女扮男装之事,他固然生气,可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对杨氏做得太过,杨氏什么性子他很清楚,柔弱善良,若不是当年他急急忙忙把周氏迎进门,给杨氏造成了太大的压力,她也不至于以女代子。
可如今,靖北侯方觉自己忽略了周氏,周氏承受了太大的委屈。
“绮梅,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靖北侯把人揽入怀中,温言安慰着,“我是怕靖北侯府遭受大难,所以这段时间一来忽略了你。只要靖北侯府屹立不倒,往后这家业迟早是要交到我们儿子手里的,绮梅,往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我知道你恨霍思锦,但来日有的是机会,只是再不能拿她的身份做局了,好吗?”
周氏靠在靖北侯怀里,语气哽咽,“那你还怪我吗?”
靖北侯连忙摇头,“怎么会怪你,原是我的错。”
他不知道的是,靠在他怀里的周氏虽在流泪,但眼眸里却充斥着冷意……
周氏以为霍娴妃那边有周缙之打点,靖北侯这边她也安抚好了,她算计霍思锦这件事便没人查到了,却不想楚铮那边已然查到了蛛丝马迹。
原来是靖北侯府那个妾室,楚铮得了消息就立刻告知霍思锦,她人还在靖北侯府,侯府里却藏着这样的一个心思叵测的人,这对霍思锦来说太危险了。
这一次,楚铮并没有私下里见霍思锦,而是光明正大地从靖北侯正门而入。以东宫太子之名,探望已逝下属的亲人。
东宫太子登门,靖北侯立刻开门亲往,迎接太子大驾,“微臣恭迎殿下,殿下请上座。”
楚铮一个眼神也没给靖北侯,轻撩袍角,直接坐于上首,“本宫今日前来,是为探望杨夫人与霍小姐。”
太子发话,靖北侯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当即命人把杨氏和霍思锦叫来。
杨氏与霍思锦相携而来,行至厅中,正要行大礼,却被楚铮拦住,“夫人、小姐不必多礼。”
靖北侯躬身侍立在一旁,只觉牙疼,方才他迎楚铮进府,行跪拜大礼时,楚铮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待杨氏坐下后,楚铮朝郑长青点了点头,不多时,就见捧着锦盒的宫人们鱼贯而入,锦盒中所盛之物更是贵重,珠宝首饰,珍贵药材,种类繁多,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殿下,这……”杨氏知太子对她们母女很是照顾,却也着实被这众多锦盒惊到了。
楚铮温声道:“这些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还望夫人收下。”
“殿下,这些都太贵重了,臣妇受之有愧。”杨氏只觉十分不好意思,这哪里是一点心意,都快赶上娶新娘的聘礼了。
霍思锦也看向楚铮,用目光传达自己心声,这些都太贵重了。
楚铮解释道:“长锦是东宫长史,亦是本宫知己好友。夫人是长锦母亲,便也是本宫的……长辈。”
一旁的靖北侯听得心神恍惚,心头忽然起了不好的预感……
“况且,本宫答应过长锦,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本宫必会照拂他的母亲和妹妹。这些东西只能聊表本宫心意,夫人请安心收下。”
言下之意,这些礼物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它们代表的是他照拂杨氏母女的心意。
杨氏看了看女儿霍思锦,见着霍思锦点了头,她方才收下,“殿下大恩,臣妇母女无以为报,今后定铭记于心,感念殿下好意。”
楚铮面上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来,“夫人,本宫有话想和令嫒说,不知夫人可准许?”
他既然这样开口,必是要单独和霍思锦叙话,杨氏哪有不许的,她们母女的命都是楚铮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