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皇帝召见了楚铮和霍思锦,对他们夸赞有加。祜州洪涝年年发生,每年朝廷也有派钦差前去赈灾,协助处理桃花汛,然而没有哪一次让皇帝满意的。而这一次,楚铮和霍思锦做到了。
“桃花汛的治理方策皆是出自霍长锦之手,儿臣以为有功之臣,当赏。”楚铮向皇帝正色禀告道。
早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递过折子了,桃花汛之事如何解决,何人起了什么作用,折子里都一五一十地写的清楚。不消楚铮提,皇帝也早有要嘉奖霍思锦之意。
桃花汛一直是皇帝多年的一大心病,如今霍思锦却治好了这块心病,皇帝焉能不喜,当即笑呵呵地说道:“有功之臣,当然要赏。霍长锦!”
霍思锦拱手行礼,“陛下。”
“你有如此大才,在东宫做个长史有些委屈了,日后就入朝为官吧。”朝中的官员是个德行,有才能的人甚少,皇帝也一直有心提拔一批有真材实料的人。
皇帝有这样的心思,但是霍思锦没有,她齐膝跪下,“陛下隆恩,微臣本该不负皇恩,只是长锦年纪轻,又未参加过科举,做个东宫长史就已经落人口实了,倘若入朝为官,必然会招来闲言碎语。”
言下之意是不愿了,皇帝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
“长锦被人说两句无妨,但是若是叫人议论陛下徇私,那长锦的罪过就大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以免有损陛下天威。”
皇帝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胡说!桃花汛之事,没有人比你处理地更好了,朕重用有才能的人,谁敢议论!”
他虽是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受万千臣民跪拜,他说的话就是圣旨,谁也不敢违抗,但实则他的一言一行都要受朝臣的制约。这些年,皇帝多提拔寒门有志之士,朝臣们多有意见,动不动就上折子劝谏。
被霍思锦这么一提,皇帝瞬间想起了某些不友好的场景来,同时心里也是不由得生出了摇摆。霍思锦虽然立下大功,但是她到底年纪尚轻,还不到及冠之年,若是委以重任,只怕下面的朝臣又要坐不住了。
一两个朝臣有意见,皇帝可以压的住,可是人多了,他又不能将他们通通斩了,你一言我一语,听着甚是聒噪。
霍思锦早料到皇帝会有此反应,见他已经有了犹豫之色,随即趁热打铁,“陛下,此次祜州之行,微臣是跟随太子殿下一同前往,微臣不过听从殿下吩咐,着实当不得是大功,还请陛下三思。”
皇帝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好吧,年轻人谦虚是好事,横竖你还年轻,日后还有很多机会,你且在太子身边多历练些时日。不过,朕一向赏罚分明,你这次立下大功,这是毋庸置疑的,该赏。”
“来人,拟旨。”
皇帝朗声一唤,旁边的内侍太监立刻躬身相侯,只听得皇帝陛下徐徐说道:“靖北侯之子霍长锦秉性忠良,德才兼备,特赐封靖北侯世子,日后承继侯爵。”
侯府世子之位向来是上一任侯爵继承者上折子请封,除非是此人德行不佳,臭名昭彰,一般情况下无论请旨册立何人,皇帝都会同意的。靖北侯后宅的尴尬事,皇帝也略知一二,只是靖北侯未曾请旨册立世子,对于霍家的家事,靖北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且当做不知。
而今情况却不一样了,多年来桃花汛一直是皇帝的心病,一直未能得到很好的解决,这个难题偏生霍思锦解决了,足见其能力。皇帝也不由得对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刮目相看。
如此大才,应当重用,既然暂时不能让她入朝为官,那册立她为侯府世子,这总可以了吧。既能让朝臣无话可说,又能嘉奖有功之臣,两全其美。
至于,靖北侯霍坤会有如何反应,皇帝压根就没有顾忌。霍思锦是靖北侯府的嫡长子,才能品性都是出挑的,这道圣旨下的是名正言顺,靖北侯敢有意见!
她被册立为靖北侯世子了?
闻言,霍思锦心下一喜,连忙跪地谢恩,“微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她不在乎靖北侯世子之位,但是世子之位落在她手上,靖北侯和周氏日后若是想作妖,那就得掂量掂量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霍思锦心中愉悦不已,以至于都从御书房里出来了,她的唇角依然泛着浅浅的笑意。
“被赐封为世子,你很高兴?”
耳畔传来楚铮的声音,霍思锦下意识地抬眸看去,笑着点了点头,“高兴。”
看着她唇角且轻且浅的笑容,这是由心而发的愉悦感,楚铮鲜少从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他也忍不住凤眸微微上挑,“侯府世子不过是虚衔,你若是选择入朝为官,地位会更高。”
侯府世子听着好听,实则不过是祖宗荫庇,并没有实权,比不得入朝为官。
霍思锦摇了摇头,“不瞒殿下,长锦并不想要什么高官厚禄,只是不想被某些人践踏,被赐封为世子,足够了。”
是的,足够了。
她是靖北侯世子,只要她在的一天,周氏就休想将“她的儿子”立为世子。她是靖北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府中的下人也不敢薄待了她的母亲杨氏。
“你倒是个容易满足的。”楚铮轻笑一声,随即大步走开了。
霍思锦稍落后几步,唇角轻轻勾起,容易满足吗?当然不是。若她真是霍长锦,她当然会选择入朝为官,可奈何她是个女儿身,前世的惨痛经历,这辈子她不想重蹈覆辙。
今日她是靖北侯世子,来日霍长锦去世,身为靖北侯世子一母同胞的妹妹霍思锦的地位才会更高更牢固。
已经向皇帝禀告过了,这趟差事也算是正式结束了,至于杜言才则是被押去了刑部大牢,交由三司处理。霍思锦从皇宫离开后,径直回了靖北侯府。
算起来,她已经离家两月有余,母亲杨氏肯定很想念她,霍思锦同样也很想念母亲。回到侯府,霍思锦第一件事就是向母亲杨氏请安。
清芷园中
杨氏看着离家多时的女儿,顿时泪如雨下,“锦儿,你总算回来了。”
手抚上女儿瘦削的小脸,嘴里喃喃说道:“瘦了,也憔悴了,肯定是既没吃好也没睡好。我可怜的孩子,苦了你了……”
本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却因她一时私心,以男儿身活着,如今还要像个男人一样在外奔走打拼,杨氏心里愧疚不已,眼泪也随之簌簌落下。
霍思锦回握着母亲的手,温婉一笑,“母亲,孩儿没事,太子殿下对孩儿照拂颇多,孩儿没吃什么苦头,只是急着赶回来见母亲,所以脸色才有些憔悴,回头孩儿睡上一觉,也就好了。”
说话时,手腕不小心露出来一截,霍思锦眼疾手快,连忙将手臂往回缩了缩,直到衣袖挡住方止。原因无他,莹白如玉的皓腕上静静地躺着一道丑陋的疤痕,那是在祜州前去失察河道,不小心刮伤的,而这些事霍思锦并不想让杨氏知道。
好在杨氏正眼含热泪,怔怔地看着她,并没有发觉她的小动作。
“对对对,你刚回来,车马劳顿,定是累了,该好好休息才是。”杨氏擦了擦眼泪,“锦儿,你快去歇息,反正你现在人也回来了,有什么话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纵然杨氏肚子里憋着许多话想对女儿说,但是女儿累了,她也要忍着,不能耽误女儿休息。
霍思锦点了点头,刚要起身离开,外面却传来下人的禀告声,“大少爷,老爷请您立刻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