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收回了目光,“你的想法虽然大胆,但也不无道理。”
他的声音一如平日清冷,没有半点异样。
楚铮的镇定让霍思锦产生了一种怀疑感,方才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是一场幻觉。
看来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楚铮什么也没有发现。不过是方才离得太近,生理的反应让她生出了尴尬之感。而在楚铮眼里,他们两人同为男子,他也不会同她一样有这种尴尬的感觉。
霍思锦定了定神,让心平静下来,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常,恭敬的说道:“殿下英明。”
楚铮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异色,速度很快,以至于霍思锦都没有发现。
“宁州采用疏南塞北的方法固然可行,但祜州可就不同了。”楚铮指了指地图,祜州的形势和宁州不一样,它的周围可没有一个如丰州一样的地方。
祜州周围尽是洪涝之灾的重区,只是祜州是其中最严重一处罢了。
“你在折子中提到的祜州修排水沟一事,这几年祜州没少做,但是均收效甚微。”
霍思锦正色道:“之所以会有桃花汛,一则是因为江水急涨。二来,桃花汛时期正值雨水泛滥之际,这才有了洪涝之灾。以修筑排水沟、分洪道之法治理洪涝之灾,这个法子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至于为什么收效甚微,长锦以为,恐是当地官员不尽心的缘故。”
“不尽心?你是想说有人中饱私囊,置民生于不顾吧。”
楚铮眼眸一冷,“父皇已经恩准本宫亲往祜州,本宫到祜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了这些人的乌纱帽。”
霍思锦明显感觉到楚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戾气甚浓,甚至隐隐含着杀气,他恐怕不止要摘了这些人的乌纱帽,甚至还要摘了他们的项上头颅。
如此雷霆手段,的确是这位太子殿下的风格。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有人说太子楚铮性情暴戾,手段毒辣。
“殿下亲往祜州,是为了解决桃花汛一事,至于相关官员的惩治,长锦以为当上禀陛下,再行处置。”
在东宫当差了十几天,霍思锦也逐渐摸清了楚铮的性子——嫉恶如仇。她若是直接与楚铮说,留下这些人的性命只怕会引起他的不快。
因此,霍思锦换了一种说法,楚铮请旨去祜州,请的什么旨?请的是处理洪涝之灾,而非处置贪官污吏。太子身为储君,的确有罢免官员的权力,但是也应向皇帝禀报。
“贪官污吏绝不只是一个地方有,若殿下想要整顿中饱私囊之风,长锦以为,就更该由陛下处置,如此也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随即,霍思锦又道:“此事倒也不急,等去了祜州酌情处理就是。只是修排水沟仪式。已经是刻不容缓了。桃花汛即将来临,长锦担心的是,此时再重修排水沟,只怕来不及。”
这也是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饶是霍思锦想了两天两夜,也没有想出一个最妥当的办法来。
修筑排水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是投入再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好。祜州必将是一场苦战,是南楚人和老天爷之间的一场战役。
“现在当然来不及了,一个月前,本宫就已经命人开始修筑排水沟,只是本宫还是低估了今年的桃花汛……”楚铮指了指江水源头的高峰之地,春暖花开之际,高峰上冰雪消融,这才导致江水猛涨。而今年的冰雪消融之势远胜于从前。即便是他已经提前安排人修筑排水沟,依然迟了。
“殿下早就安排修筑排水沟了,可是为何从未听人提起过?”
话音刚落,霍思锦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殿下您暗中所为,并未禀告陛下,更没有在朝堂上提过此事?”
楚铮没有说话,但是他淡淡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霍思锦的猜测是对的。
霍思锦眉头紧皱,“殿下,您可曾想过若是陛下派您去了边关,桃花汛一事交由旁人处理,那您这就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怪不得,她前世一直觉得都奇怪,这一年的桃花汛极其严重,但是楚黎似乎处理善后之事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原来是楚铮早就打好了底子,而楚黎是平白捡了个大便宜。
好人全让楚黎做了,功劳也全都是楚黎的,而楚铮什么也没有得到。这一刻,霍思锦仿佛在楚铮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这个他人还是楚黎。
霍思锦想想都忍不住生闷气,凭什么让楚黎得了好处?真正的大功臣是太子殿下楚铮好不好。
这样想着,霍思锦越发坚定了要帮楚铮顺利处理好桃花汛的念头!
“殿下,桃花汛迫在眉睫,长锦请求先行前往祜州,为殿下处理好修筑排水沟之事。”信念越发坚定,以至于霍思锦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度。
看着忽然精神充沛,信心满满的霍思锦,楚铮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她这是怎么了?
“请殿下相信长锦,长锦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霍思锦以为楚铮是怀疑她年纪轻轻,能力不足,她连忙解释道:“长锦少年时,常有游历四方之志,因而看了很多地理志,尤其是祜州宁州等地。长锦对这些地方的地势地形还算了解,这一点对于修筑排水沟有一定助益。”
“明日,你与本宫一同启程,前往祜州。”楚铮准了她的请求,但是却又额外加了一条,他与她同行。
闻言,霍思锦一阵错愕,“殿下,您也要一起?”
楚铮瞥了霍思锦一眼,“霍长锦,本宫倒是想看看你的地理志读的如何,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霍思锦收起了错愕,朝楚铮拱手执礼,唇角微扬,朗声答道:“长锦必不会让殿下失望。”
也好,借着此事,让太子殿下看看她的能耐。
“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长锦就告退了。”
楚铮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只是霍思锦刚要转身之际,身旁却又传来楚铮的声音,“霍长锦,你年纪虽轻,但本宫倒是觉得,你有为相之才。”
为相之才!
这四个字说的极重,霍思锦顿时心下一怔,随即讪讪笑道:“殿下这是谬赞了,长锦当不起。”
“当不当得起,不是你说了算。”楚铮抬眸看着她,那目光似乎是在打量,是在探究,甚至是好像要将她看穿。
衣袖下,霍思锦捏了捏手心,唇角扯出一抹轻笑:“能得殿下看重,已经是长锦的福气了。”
楚铮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说这种场面话。你去吧,明日一早就启程,你收拾好行李,本宫会派人来接你。”
霍思锦点了点头,“是,殿下。”
……
霍思锦离开后,楚铮召来郑长冬郑长青兄弟,正色吩咐道:“明日启程去祜州,长冬你立刻下去准备。长青,今晚你守在外殿,不许任何人进入本宫寝殿。”
“是,卑职遵命。”郑长冬郑长青兄弟齐声应下。
兄弟得了吩咐,就退下了。走出书房后,郑长青见四下无人,低声凑到郑长冬耳畔:“哥,你觉不觉得殿下最近有点奇怪,每次见过霍长锦霍大人后,夜里总是命人守在外殿,内殿里不留人,还不许任何人进入,从前没见殿下有这样的怪癖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郑长冬睨了弟弟一眼,沉声道:“殿下的事岂容你随便议论,趁早将你的好奇心收起来!”
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好奇心太重,嘴太碎。
“我怎么会随便议论,也就是和你说两句。”郑长青嘀咕道,“殿下每次都是叫我们俩守着外殿,可见殿下信任我和哥,我跟哥说两句也不打紧的吧。”
楚铮为何有这样的癖好,他不清楚,但是即是殿下的秘密,作为心腹的郑长青就绝不会将秘密外传。
“殿下自有殿下的道理,你今晚好好守着外殿就是,不许瞎琢磨。”郑长冬不放心,又叮嘱了弟弟几句,方才走开。
事实上,郑长青心里有疑问,郑长冬又何尝不是,只是他素来知分寸,不该过问的就坚决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