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战战巍巍地答道:“差不多吧……”单从一小段肌肤上,其实并不能确定,但大夫不敢说实话,只得含糊其辞地顺着他的话说。
周缙之的眼眸瞬间变得更深了,语气也随之凌厉起来,“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否,别说什么差不多这样的话敷衍我!”
话音刚落,刀刃离大夫的脖颈又近了几分,已经完全贴到他的皮肤上,散发出阵阵寒意。
大夫吓得双腿打颤,“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没看见脸,手也是被丝帕遮着的,就只把脉搏露出来,小人小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说的自然不会是假话,周缙之随后他又问他,“你既然是大夫,从脉象上看可否能看出那夫人生育与否?”
大夫摇了摇头,“单从脉象上看不出来。”
余光从脖颈处的刀刃扫过,大夫忙不迭地又加了句,“有经验的稳婆看到身段,八成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别再揪着他不放了,要想知道答案,去找别人啊。
闻言,周缙之当真没有再问了,随后便走出了门,然后低声与心腹道了句,“没用了,处理掉。”
他想知道的都已经有答案了,至于这个被他盘问过的大夫,他今日被他威胁,就把事情都说了,来日有人威胁他说出今晚之事,他同样会说出来,所以,这样的人,不能留。
等到第二天人们发现这位大夫时,他已经死在了医馆,死因则是取药时不小心从楼梯上甩了下来,正好磕破了头颅,由于夜深了,没人发现,令他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他死了。没有人怀疑大夫是被人谋杀的,只当是他流年不利。
“大人,事情都办妥了,尸体也已经烧成灰了。”心腹眼瞧着尸体火化完毕后,方才回来禀告周缙之。
类似的事情,他没少做,因而得心应手,绝不叫人看出一点破绽。
周缙之却好似没有听见心腹说话一般,神色微怔,一双眼眸无比幽深。
看来大人心头在想事情,心腹正打算默默退去,却不想脚步还没来得及挪动,耳畔就传来周缙之的声音,“堂堂靖北侯世子,东宫太子的心腹谋士,竟然是个女子,你说可不可笑?”
闻言,心腹变了脸色,惊讶不已,“霍世子是个女子?这,这怎么可能?”
周缙之往日里是不会和心腹说许多事的,只是今日勘破霍思锦的真实身份,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令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退去,在这个时候,若是憋在心里不说,实在让他难以忍耐。
昨日在阁楼上,他无意中瞧见霍思锦走后,她所站之地留有一两滴血迹,原本他也没那方面想,只是不解霍思锦从何处受的伤,而且伤的这么重,都流血了。
却没想到,从那大夫的口中,察觉出霍思锦的身份有异。
昨夜从医馆出来后,他便已经有五分的确定。随后,他又查了霍思锦在靖北侯府这些年的经历,霍思锦在府中从不让小厮丫鬟谨慎伺候,而且自打前年开始,她每个月都固定有几日不常出现在人前,不是生病,便是有事外出,理由虽然每次都很充分,但这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
因此,周缙之得出了结论,只有一个可能,这位靖北侯世子根本就是个女娇娥。
霍思锦明明是女儿家,为什么以男儿身活着,周缙之都不用调查也能想到其中缘由。十六年前,样式更刚生下孩子的时候,周氏已经光明正大地进了靖北侯府的大门,若是杨氏没有儿子傍身,拿什么来和周氏争。不过,只是杨氏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有了儿子,她也没能争得过周氏。
“我曾以为一旦她投入楚黎的阵营,那她将会是我最大的劲敌,所以我绝不能让楚黎拉拢到她。”在这方面,周缙之倒是没出多少力气,霍思锦本来就没有和楚黎交好的意思,不过在必要时候,周缙之会在暗地里出一把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推越远。
“不过现在用不着了。”周缙之扬唇冷笑着说道。
对方都是个女人了,哪里还能占据他想要的位置?南楚素来没有女人上位的规矩,能成为皇后、太后,已然是地位最崇高的女子。
“原本我都想好了,要怎么除掉她,现在看来,却是一样也用不上了。”周缙之叹了口气,忽然之间,他觉得好没劲。本来以为是对手的,他还琢磨了许久,要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恰当的时候除掉霍思锦,结果这些方法似乎通通都用不上了。
心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有再追问周缙之如何看出霍思锦是女儿身的事,他清楚地知道周缙之只是想一吐为快,而他这个心腹只需要给出适当的回应即可。
“霍世子是女人,大人打算怎么办?要将此事告诉三皇子吗?”心腹问道。如果楚黎知道了霍思锦是女人,自然就不会再想着招揽她了。
听了这话,周缙之倒是难得地仔细思索权衡了一番,随后起身进了内室,换了身普通衣衫出了门。
出了门,周缙之没往别处去,悄悄从侧门进了三皇子府。
楚黎看着来人,“周大人怎么忽然来了?坐下说话。”语气有些轻慢,楚黎昨日在霍思锦处受得起此刻都没完全散去,眼下瞧着周缙之也不顺眼,虽然他平日里本就不喜欢周缙之这个人。
周缙之只当是没注意到楚黎的怠慢,掀开袍角,正襟危坐,随后正色道:“今日周某前来,是有一件要紧事告知殿下。”
“什么要紧事?”楚黎语气并没有任何激动,然而很平淡。虽然周缙之加入他的阵营之后,为他出了不少主意,但他背后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背景,所以比起其他高门贵族来说,楚黎觉得周缙之还差远了。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周缙之眼眸微垂,如果不是楚黎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他才不会选他呢。
周缙之擅隐忍,但是并不代表他喜欢被人轻贱。
“是关于霍世子的。”周缙之严肃地说道,“周某查出霍世子其实是个女子。”
“荒唐!这怎么可能!”乍一听的这话,楚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楚黎随后又道:“霍长锦出生的时候,可是有稳婆接生的,稳婆、丫鬟都是亲眼瞧见大夫人生了对龙凤胎。靖北侯府是世袭的侯爵,嫡长子出生,都是由霍氏一族的族长夫人亲自检查过了,然后才将名字记到族谱上,不可能有错。”
虽然杨氏那时已经不得宠,靖北侯也不关注自己的孩子,但是杨氏毕竟占着大夫人的名分,族里的长辈在生产时,还是在产房外等着的,只要孩子一生,洗净之后,立刻变会抱出来瞧一瞧的。
因此,楚黎认定是周缙之在胡说八道,霍家到底是高门贵族,在子嗣上怎么可能含糊?
“稳婆接生的,霍氏夫人也检查过,那只能说明杨氏的确生了一对龙凤胎,但如果龙凤胎里的儿子后来死了呢?”
周缙之立刻挑出了其中的疑点,“杨氏生产后,侯爷从未去看望过,霍氏族里的人看过孩子之后也走了。杨氏当时是在娘家生产的,直到做完了月子方才回到靖北侯府,而她回来的时候,怀里只有一个婴儿,她说是长子霍长锦,而女儿霍思锦则是说她体弱,要去杨氏的江州老家养病。”
“殿下,您就没想过,或许体弱多病的那个其实是儿子,更甚至那个儿子已经夭折了?”周缙之一字一句地问道。
当他察觉出霍思锦身份有异的时候,他便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推演了一番,而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霍长锦已死,活下来的是霍思锦。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杨氏要把女儿留在江州,十多年都没让人回来,那是在为霍思锦留后手,若是有朝一日霍思锦的男儿身伴不下去了,那么远在江州养病的霍大小姐就可以回来了。
而这些,楚黎并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