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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匡政之路 曾鄫 7549 2022-11-03 13:16

  苏望第二天在傅其越家吃了一顿饭,下午便赶回了润州市,跟刘义辅等人会合。经过几天的谈判,细节条件双方谈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是合味集团将去榆湾区进行实地考察,验证榆湾区zhèngfǔ提出的种种条件是否属实等等,然后进行第二轮谈判,最后才能确定整个项目。

  苏望跟刘义辅等人在酒店里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总结了这几天的谈判情况。刘义辅和曾伟亮很有信心,觉得跟合味集团的合作很有把握。大家兴致勃勃地你一言我一句,到后来,刘义辅突然意识到什么,闭上嘴巴,转过头看着一直默然不语的苏望。曾伟亮等人随即也明白过来,停下话来望着苏望。

  苏望扫了一眼众人,笑着说道:“大家兴致很高,这事的确值得高兴。”然后他开始一一交待起来。

  “老刘跟小孔留在润州,等待合味集团的考察组一起回榆湾区;小曾和老吴、老徐明天回榆湾区,先向龙区长做详细汇报,然后做好准备接待合味集团的考察组。”

  苏望这时转过头对刘希安道:“小刘,你跟我继续留在润州两天。时不待我,这事不能等着合味集团慢慢来,我们必须再给他们一些动力才行。”

  众人一一应和着,苏望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首都的号码,应该是老师俞枢平打过来的。他对众人挥了挥手,然后走进里间去了。

  “老师。你好,这么晚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学生有出息了,都可以给一位政治-局委员当起狗头军师来了,而且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俞枢平在话筒里的声音很平和,但能隐隐听到一丝嗤笑。

  “老师,不知学生哪里做错了,还请你批评。”苏望的态度很端正。

  “中令今天上午到我家,跟我们几个好好聊了聊,也提及你昨天下午跟他谈的那些话。”说到这里。俞枢平却停住了话头。

  苏望连忙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老师,不知我昨天跟罗师兄说的那些话有哪些不对。”

  俞枢平等了一会才开口道:“苏望,我一直在跟你强调,态度要调整好,否则你的思路就错了,你越聪明就越错得远。你对中令的身居沪江市的劣势想得没错,但想得太极端,又想得太片面。事情有利也有弊,苏望。你不能只看到事情的弊端而不去挖掘它的利处。”

  听到俞枢平这苦口婆心的话,苏望心底深处的疑惑一下子解开了。迟疑地问道:“老师,当初罗师兄去沪江任职,你们都清楚里面的玄机?”

  “中令目前的处境当时我们也猜想到了,不过罗老有句话说得好,无限风光在险峰。你董师兄如果没有当初在岭东那几年踏踏实实、卓有成效的工作,怎么会获得同志们的认同呢?”

  苏望心里明白了几位大佬们的心思了,不由开口问道:“老师,可是沪江市这种情况,罗师兄贸然动作。很容易得罪某一派,在这种关键时刻,得不偿失啊。”

  “苏望,你曾经跟我说过,做事就避免不了会得罪人,你总不能所有的人都对你满意。到了某个层次,的确需要衡量和协调各方的意见。但是并不意味着就丧失了原则和坚持。没有原则和坚持,就意味着你甘心落入平庸。苏望,中庸并不等于平庸。难道你职位越高,怎么就越偏执了呢?”

  苏望沉默了一会。才诚恳地说道:“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只想着回避风险却不知道该如何在风险中寻找机会。”

  “嗯,知道错了,那你知道错在哪里了?”

  “老师,罗师兄应该不要把目光仅仅放在是否打破沪江市的均衡,而应该就事论事。我们不是去制造矛盾,而是去解决问题,化解矛盾。只是老师,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很难了。”

  “我们当然知道这做起来很难。当初怀安在岭东就不难吗?国辉同志当年在国务-院前几年就不难吗?如果这世上没有难事,也就没有了成功者和平庸者之分了。”

  “老师,你的教导我记住了。”

  “苏望,不过你那虚东越实吴江提得不错,说明你的眼界和思考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不要骄傲,也不要妄自菲薄,还要继续努力。”

  “老师,谢谢你的批评和鼓励。”

  “对了,苏望,”俞枢平语气突然变得凝重和犹豫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中令离那个位置有距离?”

  苏望能理解老师的心情,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学生越有出息越好,可这种事情不是你想当然的事。

  斟酌了一下词句,苏望小心翼翼地答道:“老师,我觉得罗师兄的缺陷和董师兄是一样的,都是地方历练的时间太短,积累的经验太少。”

  是的,董怀安1964年毕业于中人大学政治经济学系,历任襄平钢铁厂计划科科员、科长、副厂长,冶金工业部钢铁管理局副处长。动乱时期被下放荆南省干校劳动四年,1973年恢复工作,历任襄平钢铁厂厂长,首都钢铁厂党委书记,中人大学党委副书记、校长,二机部副部长,国家计委副主任,94才出任荆南省省委书记。满打满算,也只在地方历练了不到十年,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企业和部委工作。而罗中令1977年以营级干部身份考入首都大学,1980年成为俞枢平的研究生,一直到博士生。1986毕业后一直从事教育工作,92年成为最年轻的教授,并成为首都交通大学副校长,党委书记。他也是94年才跟随董怀安来到荆南省,任省-委秘书长。开始地方上的历练。

  他们俩的确属于高学历的学者型领导人才,有自己的优势,更有自己的劣势。跟那些学历也不低、却从县、地市、省一级级历练上的竞争者相比就差了一份强有力的竞争力,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环境下。现在领导干部已经逐渐成长起来、不再是动乱结束初期年轻有为的领导干部急缺的时期了。

  对于这点,俞枢平也看到了,听到苏望把话挑明,他只能长叹了一口气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放下电话,苏望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才慢慢平静自己的心情。走出外间,才发现大家都已经离开。只留下刘希安等在那里。

  “苏书记,刚才正阳药业的于总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找你。”

  苏望不由微微仰起头,侧着脑袋在那里默想了一会。于卿儿,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吗?自从那笔贷款批下来之后,正阳药业又进入到第二轮迅猛发展的时期,难道中间又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东越那边出了什么事?

  苏望对刘希安说道:“希安,天也不早了。你回房去休息吧,有事我明天早上再找你。”

  “好的苏书记。那你也早点休息。”

  看到刘希安把房门关上,苏望慢慢按下了于卿儿的手机号码。

  “你好,我是于卿儿。”电话那边的于卿儿声音有气无力,可以说是在强打着jīng神。她没有苏望的私人手机号码,所以不知道是苏望打过去的。

  “于总,我是苏望。”

  “苏书记,你在哪里?我有急事,想跟你当面淡淡。”于卿儿默然了一会,然后淡淡地说道。

  “你在哪里?”

  “我现在在潭州。”

  “出了什么事吗?”

  又是长达两三分钟的沉寂。于卿儿终于又开口了,“我下午接到东州那边的电话,说东州市公安局以诈骗罪、逃税罪等罪名将我父亲逮捕了。”

  “他们提出什么条件?”苏望愣了一下,随即问道。

  “他们要我,还要我们于家的全部家产,否则会让我父亲在牢里关一辈子。”于卿儿咬着嘴唇说道。

  苏望不由眉头一皱,想不到那些人心这么黑。胃口这么大。于卿儿不说,于家现在好歹也有近十亿产业,居然想吃得一干二净。

  苏望在电话里沉默了好几分钟,最后开口道:“我现在在润州。我先打电话去东越了解一下情况。”

  “好,我坐明天最早一班飞机赶到润州,我一定要见到你。”于卿儿话里听上去坚定不移,却充满了乞求和无奈。

  “好吧,你下了飞机再给我打电话,就这个号码。”苏望迟疑一下说道。

  苏望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最后拨通了司徒南和黄翰章的电话。这事原本应该找韦自秋和梅定澜,可是这两人身份太高,不好直接去问,他们俩的秘书又是到东越省后新选的,苏望一时还不敢托付这种事。所以算来算去,只能再去找司徒南和黄翰章迂回打听一下。

  过了半个小时,黄翰章回电话了。

  “苏书记,那边的确动手了,东州市市长项万年亲自部署的,他是那位的人。”

  接着,司徒南也回电话了,他的信息更详细一些。那边可以说是发动了不少力量,可能是那位省-常委察觉到自己可能会被调到川峡省去护驾,所以在临走之前奋力一击,看能不能刨出什么三瓜两枣来。

  中午时分,苏望在润州市清溪河畔枫叶渡附近的一处酒店阳台上坐着。这处酒店规模不大,只有三十几间房间,却非常古朴典雅,又临清溪河而修,风景极美。周围和楼下多有茶馆,只听得南调弹词伴随着琵琶和弦子声在清溪河那恬静委婉的柔波上飘扬。

  苏望品着香茗,听着耳边飘来的那悠悠的曲声,看着远处那碧yīnyīn的清溪河。在对岸,是疏离的林子,零落的树木,郁葱的草丛,有点古诗中的荒江野渡的味道。

  不一会,响起了敲门声,苏望走过去开了门,只见于卿儿站在门口。她穿着一件淡粉sè丝质衬衣,下摆扎在牛仔裤里。长长的头发匆忙扎成了一个马尾巴。她只是拎着一个不大的包,汗珠在她微翘的鼻尖上随着呼吸在微微颤动着,红晕的脸蛋如飞霞扑面。

  “进来吧。”苏望轻轻地说道。

  “请坐,先喝口茶。”关上房门后,苏望把于卿儿引到了阳台上。这里位置极好,下面就是空旷的河面,左右是一眼看得到底的花园,所以不用担心有什么人会在附近窃听。

  苏望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对面默不作声的于卿儿。曲声在他耳边回响,苏望能感觉地到美人的指间游弋在琵琶的五六弦上。轻拨慢弹,薄如蝉翼的故事轻纱一般在风中飘落。琴声透出的缕缕柔情就像江南初chūn湖面的丝丝青烟弥漫。苏望抿了一口茶,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浮出一湾秀水,两行绿柳隔江相视,又如一条洁净优雅的古街,古街两边青砖碧瓦的古民居,两把伞无语相错而过,在阳光和细风中背向而去。

  “低眉悠悠琵琶语。yù诉心中无限事。弦本无情为谁怜,半遮面容半掩思。”于卿儿突然说道。

  苏望不由看了一眼对面的这个女孩。她脸上满是落寞和悲伤。

  “其实我来过清溪河,但是我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给我的感觉是这些古老的街道像是风居住的街道。”说到这里,于卿儿看向远处的清溪河,幽幽地说道:“风居住的街道一定很冷,像过往的岁月一样冷。我受不了这种刺骨的冷。可是没有想到,我今天还是要来这里。或许,这就是天意。”

  苏望还在那里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眼睛看着远处的清溪河,许久才叹息道:“你说的没错。我现在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于卿儿的目光从河面转过来,盯着苏望道:“那我就直奔主题吧,我来的目的你也清楚。”

  “我知道,我也打听过了。如果我帮个忙,老于人肯定会没事,但是你们于家的产业就不好说了。到如今,你也知道是哪些人在背后使坏。”

  “一个副省-长。一个市长,一个市公安局副局长,还有其他的大大小小领导们,想不到他们这么看得起我们于家。”

  “你还少算了一个常务副省-长。”

  于卿儿不由脸sè一白。随即脸sè露出凄美的笑容:“都是能让我们于家灰飞烟灭的主啊,差他一个不差。难怪范德彪在电话里是那么的趾高气扬。”

  她猛地转向苏望道:“我知道你的能耐,这些应该不在你的话下,不过我不仅要保我父亲,保我一家人太平,还要保我们于家的产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十几年的心血喂了畜生。”

  苏望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首先我得有说服那些人的理由,其次,我个人?——”看到于卿儿那如玉无瑕的脸,苏望却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们于家以后就归附你了,我于卿儿以后也是你的人了,只是你必须保证,于家的产业虽然最终是属于你所有,但是一切运营必须由我来掌控,就好比是我的嫁妆。”于卿儿最后是咬着嘴唇说道。

  苏望诧然地看着对面一脸决然的女孩,许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叹息道:“你何必呢?”

  “你答不答应?”于卿儿却直接问道。

  “这事重大,你不好好考虑一下?”苏望不敢对视于卿儿的目光,只是看着远处问道。

  “哼,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于卿儿轻轻一笑,如同随风飘落、化为chūn泥的樱花,“都是被狼吃,我还不如选一只自己熟一点的。”

  说完,于卿儿噔噔走进房间,随即响起拉窗帘的声音,不一会又响起浴室里流水的声音。苏望坐在阳台上,在阳光下喝着已经变冷的茶,他看着远处鱼鳞变幻的河面,过了好几分钟,才慢慢站起身来,走进房间,然后将阳台门徐徐关上。最后,这扇合上的门挡住了房间里的一切,也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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