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苏望继续按照计划行事,先去文化站检查一下送电影下村的事情,跟胡大为聊了一会便继续忙春耕的事情,去农技站、供销社转了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周二,苏望去了一趟二头村,帮王下田解决了几件跟春耕有关的小事。回到镇政府大院,看到院子一楼站着两个不认识的人,一个人二十七八岁,穿得很时尚得体,衣服应该都是杉杉之类的名牌。他很矜持地站在那里,跟夏国良在谈话聊天。今天曲云德和全胜利都有事出去了,院子里就夏国良职位最高了。只见他满脸笑容,微微弯着腰,神态非常恭敬,就像上次迎接汪前进差不多。而另外一个人三十多岁,长相一般般,就是那双眼睛太精明了。他一路走过去,一间间跟一楼办公室的人打着招呼,好像他很熟络一样,而焦有才则像跟屁虫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苏望向楼梯口走去,焦有才给那个人指了一下,那人连忙挥手,用很夸张的声音招呼道:“这不是苏副镇长吗?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佛了。”
苏望觉得声音很熟,大致也猜出谁来了,但神情不变,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盯着那人看了一会,淡淡地说道:“你是谁?”
那人不由噎了一下,脸上露出恼怒神情,随即露出一丝嗤笑,抬着头,做出居高临下的姿态。这时旁边的夏国良赶紧走了过来介绍道:“苏副镇长,这是县政协办公室施国平副主任。”
“哦,原来是施副主任,”苏望神色不变,依然很淡然,“今天到我们麻水镇是来视察工作的?”
施国平脸色不由一变。县政协主席、副主席下来还算得上视察工作,你一个办公室副主任,又没有陪着领导来,算哪门子视察工作。苏望这满是讽刺的话让施国平几乎当场要发作了。但是他眼睛转了转,立即转向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年轻人道:“白经理,这就是我常提起的麻水镇副镇长苏望,你看,是不是很年轻?”语气中无比的恭敬。
“真的很年轻有为啊。”年轻人抬起下巴,微微点了点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高傲。
“谢谢!”苏望微笑着点点头,抬腿便准备走上楼梯,施国平却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介绍道:“这位是县木材公司的白兆伟经理。”
白兆伟,不是肖万山提及过的县委书记白少雄的儿子吗,原来施国平攀上这条粗腿了,难怪如此趾高气昂。这个时候,苏望也明白全胜利这边当初为什么会同意施国平回麻水镇当副镇长兼党委委员,估计是这个白兆伟居中斡旋。
“欢迎白经理来我们麻水镇。”苏望热情地伸出双手,白兆伟淡淡地伸出一只手,和苏望的手稍微接触一下便收回去了。
“夏书记,刘副镇长不在家吗?”按照分工,刘连生分管林业。
“刘副镇长下村指导春耕工作去了。”
“哦,这样啊,白经理,那你先坐一会,刘副镇长应该很快就回来的,我先去忙了。”苏望打了个招呼便继续上楼走了,剩下施国平白着一张脸在那里喘气,而白兆伟则很有兴趣地看着苏望的背影。
到办公室坐了十来分钟,突然听到施国平那微尖的大嗓门,“安老板,展老板,总算把你们盼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岭南富源木业有限公司的安老板和展老板,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起的我们县木材公司的白经理。”
“白经理你好!”一个带着浓浓荆北口音的人惊喜地招呼道,接着另一个人也开口了,也是浓浓的荆北江夏口音。
“走,去会议室谈。两位老板,今年在金宝洞收了不少好木材,又赚了一笔吧。”施国平的声音接着传了上来。
“哪里哪里,还是诸位朋友的帮忙。”声音慢慢地变低了,苏望也听不清楚了。
金宝洞收木材的,荆北佬,苏望不由笑了,施国平呀,我还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想不到你今天自个送上门来了。
中午,苏望拧了瓶酒和两斤卤肉去了肖万山的家。
“肖叔,今天刚在镇政府大院遇到施国平了。”坐下来吃了几口饭后苏望开门见山道。
“那只白眼狼,现在有白兆伟撑腰,越发地不可一世了。”肖万山用鼻子哼了一声。
“肖叔,我看他们俩好像在跟两个荆北佬谈有关木材的事情,这两个荆北佬什么来头?”
“两个做木材生意的,两三年前就来过,只是待了半年又走了,去年上半年又过来了,应该是施国平搭的线,他不是在麻水镇当过林业检查站站长吗,认识山里一些人。听说收了木材往岭南发,很有钱,收的价格也比别人高一点,而且他们在金宝洞专门有个收购点。”
苏望心里有底了,荆北佬,在金宝洞收木材,这施国平真的也牵涉在其中。
“肖叔,他们谈什么生意?”
“我听人说,县木材公司不是要独占进山收木材的权力吗?白兆伟想和他们一起合作,成立合资公司,以收购权做股份,一起往岭南卖木头赚钱呗。”
“哦,这样。肖叔,你放心,这木材收购权他们吃不下的。”
“小苏,你难道听到风声?”肖万山惊喜道。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看他们够玄。”
“管他呢,”肖万山最后摇摇头,“现在我把精力放在二头村的耐火材料厂去了,木材生意慢慢会让别人接手了,我管他怎么折腾。”
周三上午,苏望去了文化站,将改变的新计划告诉了胡大为。
“苏副镇长,这临时变动,恐怕不大好吧?通知都已经发到各村了。”胡大为为难道。
“有什么为难的,中都村和上岩垄隔着多远?再说了晚一天早一天有什么区别?还不都得看了。这事我已经向全镇长汇报过了,他也同意了,你照着执行就好了,赶紧安排人手通知放映队和中都村、岩头垄。”苏望也懒得跟他啰嗦了,直接把全镇长搬出来了,都是自己这尊小神镇不住啊。
“好吧,我这就办。”胡大为最后妥协了。
紧接着,苏望便带着周文兴赶往了中都村,找到了肖朝贵和马有才,把新计划跟他们说了,然后提及天黑走岩垄水库小路的危险性,要求他们通知村民,明晚放映队会到下岩垄放电影,今晚就不要去上岩垄看了,毕竟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走起来也很辛苦。
肖朝贵和马有才听完了,也不多什么,表示会马上通知各家各户。当苏望、周文兴走在去上岩垄的路上时,中都村的大喇叭开始响起马有才的声音了。
冯支书和杨光亮听完苏望的说明和解释,都表示同意。
“冯支书、杨村长,中都村到上岩垄还要走一个多小时,村民们估计想来看电影的人也不多,估计是下岩垄想来的人比较多,你们一定要把工作做到位。然后安排好人手在大坝守着,今晚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到了晚上,上岩垄放电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中都村和上下岩垄,而通知也早早告知了村民们,所以往大坝这边来的人不多,都是下岩垄还抱着一丝侥幸的人。
到了七点钟,电影正式开始,大喇叭的声音在岩垄水库上空传得很远,在山谷里来回地回响着。
苏望和冯支书、两位组长在大坝上守着,杨光亮、周文兴则领着另外两名组长以及村里的会计和民兵连长打着手电在两条路上来回地巡视着,防止有人从山头上绕过去。
到了七点半的样子,前面路上来了一伙人,大约十几个人,后面还跟着七八个刚刚被劝回去的下岩垄村民。
“站住,你们干什么?”冯支书用手电照了一下喝问道。
“去上岩垄看电影去,怎么,犯王法了?”一个小伙子躲在人群里问道,这人苏望感觉有点熟,但却实在看不清是谁。
“明晚放映队到下岩垄放电影,你们到时去那看吧,今晚不行。”冯支书洪声答道。
“凭什么,这放映队是你们上岩垄的,凭什么不让我们看?”那个小伙子还在煽动着旁人的情绪,“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凭什么?”众人七嘴八舌道。
“因为水库边的小路不安全,天黑走更危险,所以镇里才调整安排,都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冯支书耐心地向众人解释道。
“少蒙我们了,这条路我们又不是没走过,闭着眼睛也能走一遍,什么危险,还不是你们想独占,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今晚这电影我们看定了,走啊。”那人嗓门越发大了,而众人也被他煽动越发激动起来。
“就是,你们上岩垄想独占,哪有这么好的,这电影又不是你一家的,凭什么不让我们看?”熙熙嚷嚷着,众人便推推攘攘地向前挤。
“你们都给我站住,谁也不准往前走。”
“你这老头还真不讲道理,我们看电影你也要管,你吃饱了撑的。”那人回头道,“没事,往前走,他们管不到我们的,这电影的钱是镇上出的,又不是他上岩垄一家出的,想吃独食,没门。”
听他一说,不仅这伙人情绪高涨,连后面跟着的下岩垄几个人也嗷嗷地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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