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风波(六)
石琳不知道是怎么样回到家里的,她在客厅里坐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苏望要回来吃晚饭。..可是回来的路上忘记买菜了,看了看冰箱,只有前两天苏望回市里时剩下的一点火腿肠和青菜。石琳犹豫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是苏望说好回家的时间了,便决定煮一碗面。
石琳一直是魂不守舍,差点把不锈钢锅给煮干了,最后勉强把面给煮熟了,随便弄了点切好的火腿肠和葱花,便把面端到了餐厅的桌子上。
苏望兴冲冲地打开门,却发现家里一片昏暗,只有餐厅开着一盏壁灯。
“石琳,怎么了?”苏望一眼就看出石琳脸上的那抹不去的委屈。
听到丈夫问话,一直在强忍着的石琳再也忍不住了,她扑进苏望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眼泪将苏望的衣肩都浸湿了。不明就里的苏望紧紧地抱住妻子,极尽温柔地抚慰着她,让她慢慢地平静下来。
回复平静的石琳坐在到椅子上,慢慢讲述起下午发生的那一幕。听完石琳转述的范母的那些话,苏望的脸sè越来越黑,到最后忍不住嗖地站起来,抓起餐桌上一个玻璃水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石琳看着双目通红、满脸杀气的丈夫,感觉他如同是要噬人的猛虎雄狮,一股让人心寒的杀气不由自主地包围了她,让石琳感到一丝恐惧。在她印象中,苏望从来没有如此地暴怒过,就算上次在金筑,他也只是在背后说了两句狠话而已。
看到妻子那惊恐的表情,苏望连忙让自己的脸放松下来,表情恢复到正常。他走了过去,轻轻地抱住石琳,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抚摸着,并在她耳边轻语道:“石琳,我一定会让这一家子为今天对你和我的侮辱付出代价,我一定为你出这口气。”
石琳靠在苏望那坚实而温暖的怀里,心里一下子觉得充实很多,激愤恼羞的心情慢慢地也被驱散。
苏望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第二天就发动所有的人脉,把范家查了个底朝天。
范永琦,父亲范惜时,母亲潘贵珍,家里所属的企业总价值超过十亿元,在沪江市算得上第一流的大富之家。
范家也算是系出名门,从十九世纪末,原籍于东越省定海市的范惜时曾祖父卖掉了家里几十亩良田,背着一个败家子的名声前往沪江十里洋场打拼。到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已经拥有数家纱厂、一家航运公司、一家小银行等产业,而且沪江、东州有三四家百年老字号也变成了范家的,虽然算不上旧沪江顶级富豪家族,但也是上流人家。
等到范惜时出世,家族企业早就被公私合营,留在国内的族人都被改造成了光荣的无-产阶-级。范惜时是他祖母带大的,这位昔rì范家花园里的大少nǎinǎi总是向范惜时灌输着当初范家的辉煌。
等到改革开放,范惜时先是做了几个月的倒爷,后来跟海外的族人亲戚取得联系,在他们的帮助下逐渐发家致富,到九十年代便突飞猛进。范惜时一直以恢复自己家族荣光为己任,他千万百计地娶到了潘贵珍。因为潘家也算是世家,发迹于东越省丰山市,在民-国和解放后都出过高官显贵。据悉,解放后,潘家出过两位副部级高官,而厅局级就有十几人。
潘贵珍原本是看不上范家,只是被当时年轻俊秀的范惜时给迷住了,这才屈身下嫁。随着范惜时逐渐发家,潘贵珍便认为自己眼光超前,选中了一支“蓝筹股”。从此她便和范惜时一起,努力将范家打造成新时代的高门贵族。
不得不说,范家跟沪江、东越、吴江很多官员往来密切,关系网甚至能够追溯到首都,在一般人眼里,绝对庞然大物一样的存在。不过仔细分析过的苏望却知道,就算是潘家和范家绑在一块,在自己所属的学院派系面前,只不过车轮前的一根小草而已。可是怎样才能让派系为自己出这口气呢?
苏望前思后想好后便给罗中令打了一个电话,他直言潘贵珍给自己和石琳带来的那些侮辱,然后恳求道:“罗师兄,请看在师兄弟的份上给我提供方便,我已经准备跟范家血拼到底了。”
“你准备多少钱跟范家斗了?”
“我家原本就有数亿的流动资金,加上固定资产和投资产品,用作抵押还能贷出数亿元来,加在一起也差不多十来亿。”苏望还有一笔钱没说,那就是在欧洲股市投资约翰逊股票的大约五千万欧元,现在增值至一亿七千万欧元了,也已经从股市中逐步套现出来。只是现在只能投到国际黄金市场上去。因为目前包括米国股市在内,西方世界各大交易所的股价一个劲地跳水,跳得人惊心动魄。而且他也不会像前世看的某些穿越书里说的那样,拿着支票去找传说中的谷歌或其它。毕竟人家是投行和风投的菜,自己插一腿进去,真当别人是义工?你可以抢先拿下谷歌的原始股,人家就可以包装出一个gel出来,还是搭搭顺风车就好了。
“差不多十亿,小师弟,想不到你还真是有钱。”罗中令略带调侃道,随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苏望,对于这件事,你没有必要如此气急败坏,你往rì的镇静都到哪里去了呢?”罗中令顿了一下道,“我先调查一下,具体情况过两天再打电话给你。”
过了两天,罗中令便打电话过来了:“小师弟,你不必跟范家拼得两败俱伤,不值得。这事就交给我和韦师兄来处理好了。”
“谢谢你了罗师兄。”
“没什么,小师弟,用不着那么生气,为那些人不值得。而且苏望你要记住老师曾经告诫过的,制怒,不要让愤怒左右你的情绪。”罗中令难得地劝了苏望一句。
“我知道了罗师兄。”
“下个月十一号是我父亲的八十四岁寿辰,你带着石琳到首都去一趟,我父亲一直在念叨着你呢。”
“罗老八十四岁大寿,好的,我和石琳一定去给他老人家拜寿。”苏望欣然答应道。
当天下午,韦自秋打电话过来了:“小师弟,那潘贵珍真的那么嚣张无耻?”
“是的韦师兄。”苏望把石琳转述的那些话简要地说了一遍,韦自秋在电话那边听出了苏望话语中压抑着的愤怒。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家子。”韦自秋毫不客气地说道,“小师弟,你放心吧,这事就交给中令和我了。”
苏望放下电话,虽然他能感受得到罗中令和韦自秋两人那浓浓同门师兄弟之情,但是他也知道,两人除了这些之外,还必须考虑地更深更远。范家、潘家跟东越、沪江的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身为新晋的东越省委书记,罗中令需要一个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向派系内外展示自己对东越的掌控能力。说白了,就是需要一件祭旗的物件。而范家和潘家这个时候正好一头撞了上来。而韦自秋也差不多,除了可以借此在沪江官场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也能借着跟罗中令合作搭档的机会,在整个派系内部展示自己的实力。
明年就要开新一届的党代会了,从现在开始基本上就要展开竞争了,不仅派系跟派系之间要竞争,派系内部也需要竞争。苏望选在一开年的县人代会上作出别出心裁的zhèngfǔ报告,进而引出“加强我g执政能力建设”的主题,又何尝不是抱着这种想法?如果换成是自己在罗中令和韦自秋的位置上,又何尝不会如此“公私兼顾”?以派系和自己利益为优先考虑呢。
这个时候,苏望内心深处对权力又多了一份渴望。只有拥有更大的权力,才能实现更宏远的理想,也才能更牢固地保住自己目前获得的一切。美丽的妻子、巨大的财富、家人幸福的生活。但是苏望将这种渴望,乃至yù望深深压制在心底深处。他知道,有野心不可怕,最可怕是被野心迷失了方向。
苏望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变得平和起来,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老杨,查得怎么样?”
苏望找的是信达装饰公司的杨光亮。信达公司在苏望等人的照拂下,生意不要太好。而且他几年混下来,也差不多成了榆湾区的地头蛇。虽然官面上有人照顾,可黑-道上还是会有些不知死活的小鬼或垂涎者来打秋风。杨光亮跟这些人交道打多了,手下又有数百号身强力壮又非常团结的装修师傅,加上官面上有人力挺,虽然没有成为黑-道教父一类的人物,但也有了自己的人脉、渠道和威望,能够镇住这一个行业。
苏望让杨光亮找两个信得过又机灵的人rì夜盯住范永琦,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杨光亮对苏望一向是言听计从,非常地尊重。听到交待,他立即组织了“jīng兵强将”,自己亲自坐镇指挥,没几天就把范永琦的行动踪迹摸得一清二楚。
范永琦是典型的高富帅,家里背景又足够唬人,虽然石琳不稀罕,但是总有人稀罕。这不,其中就有朗州师院一对教职工夫妇在听说范永琦那“显赫的背景”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女儿,在市旅游公司当导游的女儿介绍给了范教授。
而范永琦虽然对石琳一心痴迷,但是让他就此“洁身自爱、等待chūn天”那是不可能的。那女导游奉父母之命一贴近过来,范永琦发现对方还有六七分姿sè,长得又玲珑剔透,便毫不客气地亲亲我我起来,并很快发生了“超友谊”关系。
不过范永琦为了避免在石琳面前暴露自己龌蹉的行径,跟女导游交往都是在师院以外进行的,就连开房间的宾馆都离师院远远的。
听杨光亮将范永琦跟女导游交往的规律讲解清楚,苏望心里便有底了。跟杨光亮说了声谢谢便挂了电话拨通宋红阳的电话,对这位老部下细细叮嘱了几句便也挂了电话。
就在苏望等着东越、沪江那边收网的时节,杨萍也在大发神威。渠江卫生体系和机制改革方案经过几次修改,最后经过县zhèngfǔ办公会议和县委常委会通过,在三月底公布实施。但是来自各方的阻力却依然不小,尤其是县卫生局一班领导和县人民医院、中医院的某些人,煽风造谣,无所不用其极,市纪委、甚至省纪委都接到“正义群众”对杨萍的检举信,幸好这些事都被苏望给扛过去了。
杨萍先对某些人在大会上进行了严厉地点名批评,可是这些人却丝毫没有收敛。甚至还有人在传言,虎狼之年的杨萍是靠向某些县领导卖-肉才获得这次改革的领导权,所以才如此卖力;也有人传言,杨萍已经快顶不住了,安书记和苏县长对杨萍迟迟打不开局面非常恼火,只要大家再坚持一会,杨萍就会灰溜溜地放弃掉。
看到自己严厉的批评没有起到效果,杨萍便向苏望请示,要求对县人民医院、中医院进行财务审查。苏望当即打电话把心腹干将,县审计局长路建设、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刘宇生、县公安局副局长方长水叫了过来,让他们配合杨萍的工作。
很快,县zhèngfǔ审计小组兵分三路,两路开进县人民医院和中医院,一路开进县卫生局,对相关账目进行审计。这一手顿时把某些人吓得魂飞胆丧,各路人马开始迅速行动起来,有的跑到市委市zhèngfǔ“上访喊冤”;有的四处散布谣言,怎么难听就怎么说;有的四处串联,跟审计组的人拉拢关系,或威胁、或收买;有的甚至放出话来,要用五万元钱买杨萍老公和孩子的手脚。
这些都不为杨萍所动,她牢牢记住当初苏望跟她说的一句话,作为领导,除了能力手段之外,还必须有魄力。她坐镇县卫生局,督促审计组对相关账目进行严格审查。就算市委市zhèngfǔ办公室、信访局把电话打到她的办公室;就算是她老公在外面听到流言蜚语后回到家里前所未有的发了脾气;就算是有人托到她父母亲那里,请两位老人家来讲情;就算是自己上中学的儿子回家哭诉自己被某些人堵在学校门口打了一顿。种种这些,都没有让杨萍动摇。
最后审计结果出来了,县纪委、监察局和县公安局立即跟进。县人民医院领导班子差不多全进去了,县中医院的领导班子进去三分之二,县卫生局领导班子则被双规了一半。值此一役,杨萍算是扬名立万,被人称为“渠江铁娘子”。而她主导的渠江卫生体系和机制改革工作一下子变得顺利起来。
时间来到五月底的一天,罗中令打来了一个电话:“事情差不多了,开始收网了。”
苏望随即分别给杨光亮、宋红阳打了一个电话:“立即动手。”
当天晚上,宋红阳打电话过来,范永琦跟那女导游在宾馆开房被jǐng察查房给抓到了,带到了区公安局治安大队。
现在是2000年,不是十几年后,就算被jǐng察查房抓到了,只要双方有身份证,是正常的“男女关系”而非金钱交易,屁事都没有。在现如今这个环境里,男女被查到在宾馆开房,二话不说先带到局子里,再查证是否属于。如何查证?当然是给双方工作单位打电话证实。如果不想被闹得脸面全无,就乖乖地交上罚款。
“老宋,麻烦你把电话给范永琦。”
“范先生,你好啊!我是苏望。”
范永琦智商不低,他一听就知道今天这个局面十有仈jiǔ是苏望设的局,毕竟人家是地头蛇。
“苏望,你太卑鄙无耻了!”范永琦愤愤地说道。
“自从你那位不可一世的妈妈对我妻子说出那些极尽侮辱的话之后,我无论做什么都不为过。或许在你们心中,那些话不是对别人的侮辱,而是一种赏赐?所以并不觉得怎么样。不过我告诉你范永琦,这仇结大了。哼哼,我一直抱有一个理念,记恩不记仇。因为仇我立即就报了,还记它干什么?”
范永琦沉默了一会说道:“苏望,你以为这样就能整倒我吗?你太幼稚了。我承认,你在朗州市或许有些实力,但你简直是井底之蛙,你的眼睛只盯着这一亩三分地。我告诉你苏望,我家的背景和实力会让你颤抖的,你会后悔的。”
“哈哈,”苏望不由大笑起来,“你们家那点破关系网我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唬唬别人还可以,想来吓唬我,哼!范大教授,等你从公安局出来,会发现有更多的惊喜在等着你,到那时你才会发现,谁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
说完苏望便挂断了电话,直接拨通了宋红阳的手机。
“老宋,按程序走。”
“苏县长,我知道怎么办了。”
第二天,朗州师院便传出一个爆炸xìng新闻,风度翩翩、众多女老师女学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范永琦涉及“”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其实真相是区公安局治安大队一早打电话过来,要求师院出书面材料证明范永琦不是“”,而是“正常谈恋爱”。这消息被某些男老师听见了,立即添油加醋地四处传播了。
师院领导一个头两个大,给范永琦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给沪江师范大学打电话,那边支支吾吾的,大有一种要跟范永琦撇清关系的感觉。
朗州师院实在没有办法了,既然人家在你这里出了事,你总得保证把人家囫囵地送回家吧。当天下午,朗州师院的领导派教务处和保卫科相关人员到榆湾区公安局治安大队,先把人保出来再说。公安局那边也不为难,只是按照流程走。你朗州师院的材料递上去,还得区局领导批准,只是今天区局领导没空,明天再来看看吧。
朗州师院的人一连扑了三天空,终于得到了准信。朗州师院递交的材料属实,可以认定范永琦不是,立即给予释放。
等到范永琦从拘留所里出来,朗州师院的人简直不敢认了。胡子巴茬,头发给鸡窝一样。那价值不菲的西装早就皱成了包心菜,还散发着一股“酸菜”的味道。
等到范永琦回到朗州师院宿舍刚刚洗漱完,却被沪江市公安局的干jǐng给堵在了门口。原来沪江市、东越省公安机构经济侦查部门在调查范惜时、潘贵珍行贿和经济犯罪等案件时,有线索和证据表明,范永琦曾经参与和组织多起聚众yin-秽活动,涉及到聚众yin-乱罪,因此沪江市公安局依法要对其进行逮捕。
当两名沪江公安局侦查人员大声宣布范永琦涉嫌的罪名,旁边闻讯出来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斯文的人,还是海龟和著名大学的副教授,居然跟聚众yin乱这么劲爆的罪名扯在一起。
等到范永琦被带上手铐,被几位沪江市公安局干jǐng和协助办案的朗州市公安局干jǐng围着走向校门口的jǐng车时,闻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苏望在英语系接到了石琳,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校门口。这段时间,苏望几乎天天来接石琳,就算一两天实在没有空来,也请其岳父石建国来帮忙接。
范母那天对石琳说出那些话的一幕,被一些人看在了眼里,不过旁人都没有听到什么具体内容,所以只是在那里胡乱猜想。大多人都觉得范永琦太不知趣了,明知道人家已经结婚了还在那里纠缠,甚至把自己的母亲搬了出来。但是也有部分人觉得范永琦“很浪漫”,甚至有人在暗地里说石琳的不是,说什么苍蝇不盯无缝的鸡蛋。
流言蜚语传到石琳的耳朵里,给她带了不小的压力,幸好苏望这一两周时间坚持每天下班都要赶回市里,陪在石琳身边,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回渠江县。
看着面前的范永琦,苏望淡淡地笑道:“范先生,感到惊喜吗?愿你一路好走!”
听着苏望那平淡如水的话,范永琦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万年不化的冰窟里,一股寒气从骨子里慢慢地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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