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珩跟在遇君焱的身后从后门悄悄溜出了宅子,问道:“君焱,我们要去哪里?”
遇君焱从怀中掏出几块铜板,从路边的小商贩那里买下两顶草帽,递给苏玉珩一顶,回答道:“戴上它跟着我走,你自然就知道了。”
苏玉珩依言戴上草帽,跟着遇君焱走进一条羊肠小道,小道曲曲折折的,他也不记得一共转了几个弯,细窄的小路忽然间豁然开朗,苏玉珩望向前方,一块红色大漆的招牌映入眼帘--欢宜坊。
欢宜坊是帝都最有名的饭店之一,招牌菜焖炉烤鸭更是远近闻名令人垂涎三尺,遇君焱压低了帽檐走向门口,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店小二快步上前,笑脸迎道:“两位爷,里面请!”
遇君焱和苏玉珩跟着店小二走到里面坐下,店小二问道:“两位爷想要吃点什么?”
遇君焱回答道:“店里所有的烤鸭我都包了。”
“什么?”遇君焱的话让苏玉珩大吃一惊,一个店的鸭子,那得够多少人吃的。
店小二的表情发生轻微的变化:“爷,我们这里的鸭子可有几百只呢。”
遇君焱笑道:“只多不少,我全要了。”
店小二用搭在肩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这里地方太小,摆不开那么多的菜,还请两位爷移步随我到里面来。”
遇君焱起身跟着店小二,苏玉珩跟在他们的后面,心想着两个人刚刚说的明明是暗语,店小二接下来会将他们带去哪里,而遇君焱真正要见的人究竟是谁?伴着这样的疑问,苏玉珩走上了二楼的雅间,在听雨阁的门口,店小二停下了脚步,恭敬的说了一句:“先生,客人带来了。”
雅间里传出一个低低的“嗯”字,店小二笑着对遇君焱和苏玉珩说道:“酒菜已经备好,两位爷请进,小的就先退下了。”
“有劳。”遇君焱微微颔首道,推门走进了房间。
珠帘后是一位布衣男子的背影,虽然头发花白,却甚是健硕,随着遇君焱与苏玉珩的走进,那人转过头来,苏玉珩一看之下,原来是故人,笑着说道:“我还到君焱约的人是谁,原来是金大将军。”
金牧拱手道:“参见福王、福王妃。”
遇君焱摆手道:“金将军莫要拿我寻开心了,皇帝封我做这个亲王的用意,我想您不会看不出来。”
金牧也笑道:“幽王是个聪明的人,没有那么好骗,我想皇帝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
苏玉珩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热气腾腾的烤鸭问道:“想不到这欢宜坊竟然是金将军的产业。”
金牧笑着摇头:“我祖上三代都是行军打仗的将军,从来没有做过买卖。不过是因为从我父亲那时起家里的人大多喜欢吃这里的烤鸭,也常常来关照他们的生意,一来二去边和这里的掌柜熟络了,他们才答应替我来将王爷王妃接上来。”
苏玉珩奇道:“金将军本应驻守关外,为何忽然回到帝都?”
“臣这次偷偷回到帝都,一来是受王爷所托,寻找一个叫做郑飞的人。二来……”金牧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天才说道,“臣是想请王妃带我去见见我那个不中用的儿子金豹。”
苏玉珩听后心中感动,原来遇君焱一直在帮自己暗中寻找杀死姐姐凶手的下落,将遇君焱的手紧紧握住,真诚的说道:“谢谢你,君焱。”
遇君焱显然羞涩于这种在外人面前的亲昵举动,急忙将手抽回,问金牧道:“不知金将军有没有找到郑飞的下落呢?”
金牧点点头,回答道:“根据臣手中掌握的消息,这个郑飞正是御衣卫第十小队的队长费征。”
“郑飞……费征……”苏玉珩口中喃喃,“他倒是懂得省事。不管他叫什么,这个仇我一定要找他讨回来!”
遇君焱想了想说道:“御衣卫通常都住在御衣营中,不方便下手,唯有等他出来执行任务才是好的时机,不知道这个费征最近有没有什么任务?”
金牧回答道:“这正是我今日来要和王爷、王妃说的。皇上现已经他们派出,埋伏在苏府附近,监视着苏大人一家的一举一动。”
“苏府……我家?!”苏玉珩的拳头紧紧握着,一根根青筋在白皙的手背上甚是明显,“他居然还敢去苏家?好!我这就让他血债血偿!”
遇君焱皱眉说道:“看来皇帝是想把苏大人一家作为人质,恐怕他们继续留在帝都的话会不安全。”
金牧点头道:“王爷说的甚是,臣也是担心这个。”
遇君焱又说道:“只是不知道苏大人愿不愿意迈上我们的船。”
金牧道:“臣自请做说客,去劝一劝苏大人。”
遇君焱点头道:“金将军肯亲自出马这是再好不过的,不过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清除掉埋伏在苏府周围碍眼的杂碎。”
金牧起身抱拳道:“那么王爷、王妃……请。”
三个人戴上帽子遮掩,一路疾行来到苏府外,金牧学了几声鸟叫,不一会儿就收到了相同的回应,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跳了下来,对金牧拱手道:“将军!”
金牧道:“嗯,怎么样?”
少年答道:“御衣卫一直在附近守着,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好,继续守着。”
“是!将军。”
金牧对苏玉珩和遇君焱说道:“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先进去再说。”
两个人一头,苏玉珩带着他们绕道宅子后面,从一面矮墙翻了进去,对金牧说道:“金将军,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师父。”
“现、现在?”金牧忽然有些慌张,支支吾吾的说道,“不然……不然先去见苏大人吧。”
遇君焱把手放在金牧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金将军,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
金牧听了遇君焱的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劳烦王妃带路。”
苏玉珩带着两个人来到苏府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说道:“师父喜欢清静,所以一直都是住在这里。”
苏玉珩走进院子,推开房间的门,轻轻喊了一声师父,金牧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连迈出去的腿都觉得瞬时没了力气。
房间内布置的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案、一把椅子而已。书案上一只快要燃尽的蜡烛摇曳着发出微弱的光亮,书案前一个背影正佝偻着身子,借着烛光用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那人的身体两侧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一边是摆放得整齐的一张张纸,令一边则是一堆随手扔掉的纸团。苏玉珩上前轻轻的喊了一声师父,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蜡黄枯瘦的脸颊透着几分病态,瞳仁上覆着一片灰蒙蒙的白,像是隔了一层雾,脖子上一到延伸至锁骨的伤疤,像是一只巨大的蜈蚣趴在了他的喉咙处,触目惊心。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师父。”嘶哑刺耳的声音从那人的口中发出,语气却很是和蔼,抬手举起烛台,向前照了照,说道,“很久不见了,你走过来一些,让我看看你。”
苏玉珩依言走到了那人的面前蹲下,那人虽然说要看看他,但即便是苏玉珩就蹲在他面前,他似乎也看不真切,枯瘦的手指向前伸去,指尖触碰到苏玉珩的脸后,他似乎才找到了位置,将身子转了转面向苏玉珩,粗糙的手指划过苏玉珩脸上的皮肤。
“你是不是瘦了。”那人微微皱眉,“幽安王府中的人待你不好么?”
“我很好。”苏玉珩接过那人手中已经燃尽了的烛台,看了看窗外的艳阳,担忧的问道,“您的眼睛……”
那人似是替苏玉珩宽心一般的说道:“放心,还没瞎透,光亮强的时候还是可以看见的。你回头去个你父亲说说,不用再给我送药过来了,我这个眼睛这些年都是这个样子,早就习惯了,别再浪费那些药材了。”
金牧看着眼前的人,那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脸上满是岁月风霜,看上去竟像是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一般,喉咙处一阵阵干涩,极用力的咽下几口唾沫,才哑着嗓子轻轻叫了一声:“豹儿?”
就是这么一声呢喃,那人的身子瞬间的僵住了,他脸上明显的显现出慌张无措,站起身来去拿身旁的拐杖,然后摸索着向门外走去,人通常越是慌张便越容易出错,那个人也是如此,明明住了这么久的房间,这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门在哪里,期间被桌角磕碰了几次,便更加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