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红白脸,她做恶人
周月清拿着名琴,给苏陈抚了一曲。
声音空灵,绕梁三日。
即便是苏陈这种不懂琴的,听着也是甚觉欢畅。
“果然是名门闺秀,听着真舒服。”苏陈端起茶杯:“我请你喝茶。”
周月清接了茶盏,说:“自从喝了你这儿的茶,我是真的喝不惯之前的茶了,一直都想问你……”
苏陈听着话头,急忙打断了:“我也想问你,你不是一次说起我泡的茶好喝了,我着实是喝不惯你们的茶,还那么麻烦,这要是口渴,只能喝白水,我刚来的那两年,本来也病着,不大喝茶,后来见了,我自己动手炒的茶叶。”
周月清瞪大了眼,还是头一次听说,真是感慨:“你真厉害!如果是我,没有东西,就没法入口了。”
苏陈遮脸:“你才厉害呢,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哪像我只是会些野路子。”
刚就是不想听她夸赞才打断她的,结果她还是说了,还说的这么直白,真是不好意思——这若以前,她被夸了肯定会说一句谢谢,但现在不成了,她学会谦虚了。
皇上绕过屏风进来:“你们俩相互夸,越来越顺溜了,也夸朕几句。”
苏陈都没起身,只是泡茶:“皇上别闹,哪有自己叫别人夸的?”
周月清起身行礼,随后告退,一秒都不多待。
赵腾润坐下喝茶,半天才说:“淑妃是躲着朕的吗?”
“你在我这儿,她当然不会坐在一旁看着,你在她那儿,我不也没去打扰吗?”苏陈添了炭在桌炉上,重新烧水。
赵腾润木木然说:“她已经躲朕好久了。”
苏陈失笑:“皇上怎么想的?不想让她躲你,你去找她,反正又不远。”
就隔壁宫里的,虽然院子大了些,正殿侧殿配殿的又是一圈房子,但到底是挨着的,远比去其他宫里近。
赵腾润看着苏陈:“你问我是怎么想的,你是怎么想的?几番借口不让我近你身,之前在外面且不说,如今回来几天了,我忙完朝政便过来,和你说话一如既往的随和,你呢?”
怎么就忽然转到这上面来了?苏陈看着他,愣怔片刻,笑出了声。
赵腾润看她笑脸如花,更是生气,嘭的放下茶杯:“你又笑什么?”
“皇上是被谁招惹了,来拿我出气?”苏陈稍微缓了缓笑,稍微严肃了点儿:“本来是说闲话,你非要扯到房内的事情上,既然皇上问了,那我也不能隐瞒,因为皇上一回来便为着我禁足了皇后,虽然对外说的是皇后动了胎气在休养,可是外人只会觉得是因为我。”
苏陈说着,急忙喝了口水压下火气:“我和孙柔茵从认识就不和,后来更是成了宿敌。但偏偏,这么多年来,我还得时不时的见着她,换做是你,心知肚明的有一个人一心想要你的命,你还得把自己往她面前送,你会处理的比我好?”
名声什么的,她不在意,因为早就没了,被这些败光了,她做自己就好,可是偏偏,里外都拿她做笺,赵腾润是一心为了她才禁足闭宫的?
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因为帮周月清处理宫务,她才知道,原来事情并不是她眼见的那么简单。
是前朝里孙相太过得利,他才打压孙柔茵的。
她知道这是制衡,但赵腾润一句话都没有,她觉得她之前做的那些都又是白做的,全都是水漂。
赵腾润眉头皱起,正色道:“既然你说到这儿了,我便再说一句,我之前说了,她还不到时候,苏儿,你说过信我的。”
“对啊,所以我在等,你也知道,等待是消磨人的,我只好找别的法子先打发着时间,好让自己能继续等下去。”苏陈摊手。——她现在已经腻烦了,不想再说什么信不信的了,她是拿着命换来的可信度。
赵腾润伸手把她摊开的手抓了过去:“那朕今天留你这儿。”
“你哪天没在我这儿?”苏陈别开了脸。
赵腾润伸手捏她下巴把她脸扳回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别耍赖,昨晚才……我都不好说你了,你刚才把我绕进去了,差点儿我都信了。”苏陈才想起昨天的事,真是,都怪周月清的琴声太好听了,听完她都要忘了前尘往事了。
……
赵腾润一脸三天都在她这儿,后宫翻不起什么,前朝又开始说了。
早朝过后留下了几个老臣,户部的尚书和侍郎,礼部的尚书,内阁的学士,还有丞相。
礼部尚书也是看孙如的眼色行事,今天早朝说了专宠,被皇上换了个话题给揭过了,这会儿再提出来,便是:
“皇上如此独宠贵妃,可要为皇嗣着想啊,天家子嗣,那是多多益善的,皇上不已过专,以免恃宠而骄。现在皇后已封,正宫稳固,皇上该再选一批女子入宫才是。”
这些废话,赵腾润内着性子听着,以为他能说出个什么花儿,原来也不过如此,他直接说:“钱卿是把高考一事给办妥了吧?这都有空说朕的家事了。”
钱贤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跪下:“臣不敢欺瞒,臣的分内事,臣全力以赴,这不是皇上家事,这是国事啊皇上!”
孙如看钱贤急了,才躬身说:“皇上,钱大人身为礼部尚书,自然是个想要办事的,皇上的事,没有家事。”
赵腾润点头:“是啊,朕生不生孩子,生多少孩子都是天下事,以前没皇后,你们说没有嫡出,争吵不休,现在有了,你们又说朕专宠,怎么,朕就只能有个皇后,还非得宠着皇后?孙相,你是忘了朕登基之时,和你说的话了。”
他说话也不狠,但还是听的人心里发怵,孙如刚才是想帮人,现在是想自救:“皇上息怒!臣没有忘,臣不会忘的,皇上说的每一句话,臣都记着的!”
赵腾润说:“既然记得,现在还有什么好说?有什么可说的?”
这几个臣下,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内情的,但皇上和丞相心里清楚。
孙如躬身低头,不再言语——皇上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给他留了情面了,他知道自己应该知足的,但这种事,哪有那么刚好可巧的?
钱贤被晾着,觉得自己此时里外不是人,急忙说:“皇上,臣等俱是为了皇上的头等大事……”
“闭嘴!你要是把高考之事处理好了,再来说这些也不迟!现在已经六月过半了,九月能不能开考?”
赵腾润直接把御案上的茶盏摔在他脚边,呵斥之下,气声不可闻。
随后,孙如被留下,其余人都退了出来。
赵腾润此时是彻底不想那些虚的了,什么名声什么威仪,他抓起笔洗砸在孙如头上:“丞相大人还真是人心不足啊!朕给你那么多事,那么多钱,你现在女儿是皇后了,马上就要生出嫡子来,你还想要什么!”
孙如头上被砸了一下,微微渗血,听到这些斥责,急忙跪趴在地:“皇上明鉴!老臣绝对没有这种心思!”
“没有什么心思?你敢说,你和你女儿没有劥串一气,想要朕的命?想要贵妃的命?”赵腾润到现在还没查出刺杀之事,但这事不可能凭空发生,他扶住案角:“朕的发妻这些年举措种种,利国利民,朕也不过是给她一个贵妃之位,对你可有威胁?”
孙如听到这份上,也算清明了,一头叩在地上,只咬死一句说:“皇上,您字字诛心,老臣,当担不起,但老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赵腾润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儿,是不想再说什么了——表忠心谁不会,到这种时候孙如都不敢说一句辞官,真当他是老臣,就能做这国公了?
他吩咐了一下见福,让他带孙如去后面叫贵妃,但面上,说是去见皇后。
见福办事麻利,立刻过来,先是找了太医,又让宫人伺候着他洗面,安抚孙如的同时,也让人去通报了苏陈,估摸着时间,把孙如带到了后面。
苏陈在谨安殿附近的折柳亭里等着,既然她得做这个恶人,那就干脆一点儿。
见福引着孙如过来,孙如是眼看着地方没到,还是得跟着过来——他头上还疼着,可不敢再落个什么罪名了。
孙如揖首:“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福。”
苏陈稳稳受他一礼,才说:“相爷请坐。”
亭子不小,中心石桌颇大,此时上面摆了各种瓜果点心,苏陈面前还有个石臼。
孙如堪堪坐她斜对面:“不知贵妃叫老臣来,是为何事,可否明言?”
“不是我叫你来的,是皇上叫我来的,说你要见皇后,但皇后现在胎像不稳,见你难免激动,怕胎儿不保,才让我出面做个恶人。”苏陈直接就这么说,见福急忙低头,再不敢看。
孙如也是被她这话给雷的外焦里嫩,没想到她竟然不替皇上遮掩,直接说了实话。
他一时不好应答,苏陈也没想让他应答,接着就说:“相爷是聪明人,皇上有言在先的,您若位居丞相,孙氏便不可位居中宫,但皇上他食言了。”
继而语气一变,带些哀叹:“而您也没脸没皮的不说推辞,您不推辞,孙氏更不知收敛,她本就跋扈,有了这名分,更是折腾后宫,皇上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只是让静养,结果她非要继续折腾淑妃,您说现在这种状况,皇上该怎么办?”
“这……老臣哪有什么资格说。”孙如被她这大实话说的有点儿挂不住老脸。
知道苏陈厉害,他吃过亏,已经避着了,但现在避无可避。
苏陈端起茶喝了一口,说:“相爷谦虚,您现在是皇上正经的岳丈,要什么资格没有?如今皇上正发愁,正是您排忧解难的时候。”
说完,好整无暇的看着他,等着他说。
孙如被盯的心里十分别扭,好像他不说,是怕了这女人似的,但法子他是真没有,他不可能说对女儿不利的,只要女儿名分在,他确实就是国丈。
他想了想,便用苏陈的法子说:“贵妃娘娘,上个月,您送了十八个美姬到我府上,还另有吩咐,我帮您处置了,年初,您送了消息到我府上,我也帮您处置了,去年,您吩咐了人,也是老臣处置的……”
他忽然说起这些事,苏陈一愣,随即就笑着听,一边听,一边揪葡萄,他说一件,苏陈便放一颗葡萄在桌面上。
“一共七件事,我也从最近的说起好了,”苏陈指着葡萄,说一颗,吃一颗:“美姬的事,是皇上和我怄气时买的人,然后人家爬床他嫌脏,才让我和你说;孙太医的事,那本就是你府上出去的人,一颗忠心为皇后,但当时的柔妃并不领情,我给你送消息,那是为你好;银珠的事,那是柔妃收买,刺杀皇嗣的罪,我不说,相爷也知道轻重的吧?还有……”
苏陈一件件的反驳了回来,把赵腾润交代的事,做个收尾:“相爷,说了这么多,您是为自己求个善终呢,还是为皇后求个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