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也到我家烧一回炕去
潘小艳说,二狗,他如果有你对我一半好,我也认了。
丁二狗被这句话真刺激着了,他脑子里飞快地意识到,潘小艳早就属于别的男人了,他内心立刻升起一股强烈的嫉妒,这种嫉妒让他一下子头脑充血。
这时候,河里突然传来一大片此起彼伏的蛙鸣声。潘小艳在蛙鸣声中像是瘫软了一样松开胳膊,睁开朦胧的星眼看着天空,过了好久,才说,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啊,二狗,我是天狗,把你这个月亮吃了。
两个人在无名河边的草滩地上躺了很久,直到感觉夜气上升,风都有点凉了,才起身穿好衣服,沿着地埂边曲曲折折的小路往回走,四周寂静无人。
走到路口的时候,潘小艳停了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丁二狗,说,二狗,以后你多带着点我弟,我不放心的就是他,没脑子,也没本事,跟着你一起混,将来兴许还有口饭吃。
丁二狗说,放心吧,我和潘驴和小闲几个,以后干啥事儿都会一起的。
潘小艳说,我知道你将来肯定有出息,韩香水也一直这么说,我相信她看人的眼光不会错,要说韩香水这个人,我以前还挺看不起她的,可我这段时间算是了解了,你别看她小学都没毕业,可要说见的世面,明白的道理,猩猩湾的女人里找不出第二个。
丁二狗说,我也觉得她这个人挺有头脑的,至少猩猩湾的女人里找不出第二个。
潘小艳说,她跟我说,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外面都成啥样子了,就咱猩猩湾还几十年一个样,一个个撅着屁股刨土窝子,穷得人看着都想哭,还觉得自己过得挺好。
丁二狗说,外面的世界变化那么大,是因为人家都是活的,要都是猩猩湾这种死脑筋,恐怕全世界还都在原始社会呢,猩猩湾的人都懒吗?也不见得,至少从我记事起,王六斤早上五点就起来在路上捡牛粪。
丁二狗一说这个,潘小艳扑哧一下笑了,说,就是嘛,王六斤每天五点多起来捡牛粪,捡了一辈子,儿子的老婆还靠拿女儿换亲,我爹那么懒,要是我弟再学他的样子,这辈子连王六斤都不如。
丁二狗说,就是啊,这么勤快的人,咱村里多的是,可为啥几十年了还是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各个都是猪脑子,就像一堆青蛙,蹲在猩猩湾这片井底,这几年能吃点饱饭,能穿几件遮风挡雨的衣服了,就觉得已经很美好了,还能指望这样的人过啥好日子?说实话,连啥是个好都不知道。
潘小艳说,我家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我真害怕潘驴也像我爹一样窝窝囊囊地混日子,将来真连王兔子都不如,今晚上我跟我爸妈吵了几句,生气归生气,可是返回来想,他们那么想也没什么错。
丁二狗说,你们吵啥了?
潘小艳说,跟婆家要的那点彩礼钱,他们就死死地攥在手里,一分钱也不想花,嫁妆寒碜得让人笑话不说,出嫁那天还不打算摆酒席,就说到时候亲朋四邻来了吃一顿面就行了,自己娘家的人,都把姑娘看得这么不值钱,还指望将来人家看得起?我气得哭了一鼻子。
丁二狗听到这里,叹了口气,潘小艳这样出嫁,他也很心酸,心里很想帮她,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潘小艳说,可话说回来,他们过了几十年,除了家里有一年半载的口粮,就是个底朝天,潘驴一晃就到了结婚年龄,也得赶紧盖房子,我想确实也是,我就怕这房子一盖,手里又没几个钱了,我弟跟我爸一个德行,他要是跟着我爹妈在这儿窝着,将来肯定就瞎了。
丁二狗说,你这当姐姐的,还真是个操心的命啊。
潘小艳说,我不操心谁操心?为了催着干活,我跟潘驴天天吵架,我爹妈从来不管他,我这一走,他们估计更不管了,就这种人,还天天蹲在家里笑话别人。
丁二狗说,也不光你爹妈这样,猩猩湾十家有八家都这样的,人家日子过好了,就在背后说三道四地咒骂,天天盼着人家招灾惹祸,日子过得比他们稍微差一点,那就拿鼻子看你,觉得自己有多能似的。
潘小艳说,猩猩湾真是个烂地方,不管谁在这儿过半辈子,都活瞎了,生姑娘就为了养大卖钱,再给儿子娶个媳妇,一辈一辈就这么过,这也叫活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回来了。
丁二狗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一阵脚步身,一声咳嗽,转头一看,原来是韩香水站在月亮底下。
韩香水说,你们两个黑天黑地的干啥好事儿去了?
潘小艳说,刚去二狗家烧炕来,完了两人溜达了一会儿。
韩香水格格地笑了,说,你两个到河边烧炕去了,烧美了吧?二狗把烧火棍没给弄折了吧?
原来这韩香水在家里等潘小艳不来,就过来看看,结果刘翠娥说潘小艳去丁二狗家了,她就心里明白了,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他们月光下从河边往回走,就躲在树底下等着了。
韩香水这么一说,潘小艳一下子不自在起来,红着脸说,你别胡说了,啥烧炕不烧炕的,还烧火棍?没看出来,你说话还挺会卖关子的。
韩香水说,烧炕有啥不好,炕热了才舒服嘛,走,咱三个也到我家烧一回炕去,我家炕还冷冰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