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千觅想听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些话,她着急地问道,“贺大哥,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不是不打算去医院看你妈妈了?”
贺知年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或许我应该去的,但我不想让我爸担心,毕竟他一直觉得我是不祥人,会克死他们啊。
千觅,我去不了,但能不能拜托你代我去医院?我不进去,我就在医院门外守着,你进医院里面给我直播我妈的样子给我看看吧?
我想,只要我不进去,就不会克到我妈了吧?”
方千觅没想到贺知年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他根本就不相信那问米婆的话,那为什么还要避讳和他爸妈接触?
她说,“贺大哥,你不会真的相信,你会克死你妈吧?”
贺知年摇摇头,“我不相信。但是我爸妈相信。所以我不会主动去接触他们,除非是他们想先接触我。”
方千还想说话,贺知年打断了她,“千觅,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希望我妈妈能尽快熬过来。现在夜深了,我不应该麻烦你的,但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帮我,那就麻烦你陪我去一趟医院吧,我想等到我妈从手术室里出来后才离开。”
听到这话,方千觅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点点头,“贺大哥,你别跟我客气。你帮我澄清了网上的事情,现在我帮你这点忙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方千觅就又跟随贺知年回了那家医院。
——
韩策那些人离开后,徐小磊才喊醒还在房间里睡觉的小侄女。
韩策他们不知道,他的小侄女已经三岁了,会说话,能清晰地和大人交流,如果他姐真的是被陈一晖害死的话,他的小侄女应该会听到她爸爸说那些让她妈妈去死之类的话。
所以在韩策离开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喊醒了小侄女,希望她能够给他想要的那些答案。
然而小侄女醒来后,却是一问三不知。
徐小磊问她知不知道妈妈在哪里,她说妈妈走了,去找爸爸了。
徐小磊又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她就从自己的屁股下面拿出来一张纸,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哄我睡觉之前,把这张纸交给了我,说是等爸爸回来后,让我给爸爸。
我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今晚就会回来。小舅舅,妈妈应该是去找爸爸回来了吧?”
听到孩子的话,徐小磊眼眶红红的。
他恨陈一晖害死他姐,他姐却在死前都还要给那个混蛋写信。
他没回答小侄女的问题,而是一把从小侄女手里拿过那张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希望能在纸上面看到他姐对陈一晖的控诉,然而纸上面的内容却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姐在临死前,心里想着的却一直都是如何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陈一晖和孩子们。
尽管不想相信那纸上面的内容是自己亲姐徐小琴所写,但那上面的字迹又确实是徐小琴的字迹。
徐小磊快速地看着:
一晖,相信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很抱歉,就这样扔下你和孩子们。但我真的觉得很难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十多岁时,我失去了爸爸,妈妈带着我和弟弟一起生活,即使我听话,学习成绩也比我弟弟好,可我妈妈也只会疼弟弟。
初中时,我中考考了市第一,却因为没有钱,没办法去最好的的高中上学,我选择了念普通高中,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不管在哪个学校,我都一定能够成为最优秀的学生,考上最好的大学。
可是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我知道的,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差,我太穷了,而我身旁又全都是有钱孩子,每天都不穿校服,而是穿那些漂亮时尚的好衣服,只有我自己每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破旧的凉鞋,寒酸又小气。
我成绩好又怎样,贫穷的我,根本就在这些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自卑,我压抑,我自甘堕落,于是,我的高考成绩也并不如意,连最基本的重点线都没过。
我念了普通的二本大学,一边去餐馆做兼职挣学费,一边忙着作业,考试。
我毕业了,没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就认识了你。
你说爱我,说要给我幸福,让我不再受苦。
我是深信不疑的。那个时候的我,即便在贫困线上挣扎着过活,却还不是不懂这世界的现实。我自以为,有爱情的我,就算不选择多金的另一半,我靠自己也能闯下一片天地。
我大概是自卑到了尘埃里之后,又诞生了另一个极端的自我,那个极端的自我,狂妄自大,自以为无所不能,但其实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
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三年里,我不停地换工作,不停地失业,但我还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我总觉得最好的工作还在后面等着,我会出人头地,我会过得很幸福。
我骗得我自己都相信了这个谎言,现在回头看,那时地我多么的可笑啊。我的人生已经这样糟糕了,余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后来,我们结婚了,我生孩子了,我理所当然地做起了全职妈妈。毕竟我本来就没有工作。
可是每次我花了钱之后,要问你拿钱来还信用卡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很卑微,我很可怜。我明明有手有脚,我明明可以自己出去挣钱,但为什么我还要窝在家里做一个只能靠你养的可怜虫?
于是,我开始写。
我觉得,就算我一开始的写作成绩不理想,那也没关系。人总是会慢慢进步的吧?一年不行,我就写三年,我就不信,我写三年,成绩还是会这么糟糕。
然而,我真的没天赋啊。
作品没人订阅,编辑不给安排推荐,甚至看过的人,都说我写得糟糕,内容无聊又尴尬,让人根本没兴趣看下去。
可是他们口中骂过的那些无聊又尴尬的内容并不是我随随便便写出来敷衍大家的,而是我每天等孩子们睡着后,逼着困到极点的自己,硬撑起精神,埋头在电脑前熬夜写到深夜两点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