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那正扫着山门的，正是不虚。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僧，自从那日和李枫相遇，便留在寺里日夜颂经，李枫也不问他的来历，只是偶尔和他聊聊天，下下棋。

　　此刻听得李枫叫唤，老僧回头，合什笑道：“可是要借老和尚的嘴，来超渡这两只可怜的兔子？”

　　“你想吃兔肉就直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好吗。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和尚，荤酒不禁，要天下和尚都似你这样，怕是佛祖得黯然落泪。”李枫说着走至山门，把枪上串的兔子取了下来，道：“我是想跟你说，那玩意被我干掉了。”

　　老和尚白眉抚动：“可是那罗刹？”

　　“没错，那就是只畸形兽，什么罗不罗刹的，和尚你念经念傻了吧。”李枫心情看上去很不错，他把木枪随手插在地上，“你在这等等，我去起毛烤肉，好了叫你。”

　　“那倒是不必了。”不虚微笑道：“正好我也要跟施主说一声，这些日子来承蒙照顾，和尚不胜感激。今天和尚要走了，怕是无法再跟施主喝酒吃肉。”

　　李枫愣了下，挠了挠头说：“老和尚，你这付老骨头不好好在庙里呆着，争取来个圆寂，看看能不能去西天见如来。”

　　“我佛心中坐，如来天天见。”不虚道。

　　“少给我扯淡，你要去哪？”

　　不虚目视远方：“去和尚该去的地方。”

　　李枫干脆把兔子也扔了，一变脸道：“都这时候了，。你不说是吧，行，我陪你走一趟。”

　　不虚呵呵笑道：“施主这是何苦，和尚要走自己的路，施主也须如此，何必陪和尚走这么一趟。和尚要走的这条路，可不好走。”

　　“少废话，我在这庙里也呆腻了，横竖不知道去哪，不如陪你好了。”李枫如是道。

　　老和尚说：“你尚不知，我去何处。我若去地狱，你也来？”

　　“地狱……”李枫想起自己的修罗场，嘴角撇了撇说：“老子就是地狱，我怕你。你等着，我收拾下东西就来。你要敢自己先走，我就追上你再打断你的腿，然后背着你去。”

　　说完掉头走向山门，入庙收拾东西去了。

　　一只藏羚羊正吃着草，忽然抬起头，远远看到两条身影行来。这头羚羊连忙跑开了，可又好奇地回头看了眼，大概它已经许久没见到活人了，特别是这么大摇大摆走在路上的人。

　　两人是李枫和老僧。

　　他们已经离开那座无名寺三天，路上李枫比对了地图，照这样走下去，他们会抵达纳木错，也既被称为天湖的名胜之处。

　　“和尚，咱们这是去天湖？”

　　“施主不是不在意老和尚要去哪吗？”

　　“我是不在意，可就不能问下吗？”

　　“问自然是可以的，答与不答，则看老纳的心情。”

　　“和尚你还想不想要自己两条腿了。”

　　“施主真想知道？”

　　“这不废话，我不想知道问你干嘛，多新鲜这问的。”

　　两人停了下来，老和尚看了看四周说：“咱们就在这歇歇吧。”

　　他们找了片树荫坐下，李枫从背包里掏出个水壶递给老和尚，不虚也不客气，接过便喝。

　　李枫自己拿出自己做的干粮，那两只兔子最终还是叫他给烤了。不过烤熟的兔肉被他风干，制成了干粮。现在他拿起一块，丢给和尚。老僧拿起就吃，全然不忌。

　　吃了几口兔肉，老和尚道：“要说咱们去哪之前，须得说起老和尚的来历。施主和和尚也相处了好些天了，这方面，倒不见施主问起。”

　　“挖人秘密这种事，我没兴趣。反正只要知道，和尚不是异种就行了，其它的无所谓。”李枫从他手里拿过水壶，喝了口叹道：“可惜没酒了，不然兔肉送酒，倒也不错。”

　　“施主还真豁达。”老僧目眺远方，轻声道：“没错，老和尚并非施主口中的异种。不过施主可知，老僧亦非人。”

　　李枫端起水壶的动作停了下，然后接着喝了口说：“晓得，没什么稀奇的。”

　　老和尚笑了起来：“施主居然知道了？”

　　“废话，我又不是瞎的。”李枫道：“我早就发现了，你这老和尚吃东西倒是挺勤的，酒肉也全然不忌。

　　可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却不见你解手，一次也没有。老和尚你可以啊，只进不出，你不会是貔貅吧？”

　　不虚哈哈一笑，说：“我倒是想当只貔貅，可惜没那福份。老和尚不是人，不过在很久以前，倒也当过一阵子人类。只是后来吧，吃了人家一些东西，所以变了。变成了，当时人们嘴里的……不死者。”

　　“哇，老妖怪啊你。”李枫念叨道：“不死者，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要听过就奇怪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和尚指向远天道：“像我这样的不死者，本来都呆在一个地方。有一天，我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以为终得自由，其实不然，不老不死的生命无声无刻地提醒着我，我只不过是逃离自己宿命的胆小鬼罢了。”

　　李枫似是听明白了，道：“所以现在，你准备回去那个地方？”

　　“是的，那是个鸟笼。虽然我不太想回去，可我知道，笼子里已经出事了，所以我得回去。我不想再逃避了，再逃下去，便枉费了这些年来的日夜苦修。”老和尚这时道：“所以现在，施主还要陪我继续走吗？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也给关进鸟笼里。”

　　李枫摇头失笑，说：“得了吧，和尚。我就不信，这天下间有什么鸟笼可以关得住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你去见识见识也好。你放心，我要死了，不会怪你的。”

　　老和尚轻声道：“也好，笼子里的事，我们这些笼中鸟可能解决不了。毕竟身在局中，又如何看得明白。或许有施主这样的笼外之人，倒能解开这个死局。”

　　“喂，老和尚。说了这么多，你倒是透露一些信息啊，别自己机锋打着挺乐呵的，却把我听得一头雾水。”李枫撞了撞他的胳膊道。

　　老和尚白眉拧起，又缓缓展开，淡淡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叫昆仑。”

　　李枫愣了下，接着道：“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昆仑是这个方向？要不要我给你上一堂地理课。”

　　不虚哈哈大笑，说：“此昆仑非彼昆仑，天帝之都，又岂是一座高山那么简单。”

　　“天帝之都？”李枫瞳孔微微缩小了一圈，忽的站了起来叫道：“老和尚，说了半天，你那鸟笼难道是昆仑玉墟？”

　　不虚合什，微笑不语。

　　黄昏。

　　龙巢基地中，一辆汽车停下，洛娜从车里跳了出来，前方是那座熟悉的小楼。

　　小楼静寂，曾经遍布楼里楼外的守卫早已不见了，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人去，楼空。

　　洛娜走去，推开门。门没锁，一打开，外头的夕阳便把她的影子投在地板上。那道身影在地板上显得如此孤寂，洛娜进屋，掩门，直上二楼。二楼小客厅，面朝阳台的那个方向，画架犹在。

　　画架上有一幅画，画布上，是老街弄堂的场景。似是盛夏，树荫之下，有人在卖着冰棍。旁边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那看上去明显大一些的男孩正拎着两根冰棍，其中一根要递给旁边的女子。

　　洛娜伸手轻抚画布，画上的颜料早就干了，这幅画应该是几天前画好的。在画架的旁边，放着一个。

　　她拿起，打开，里出现一段录像。视屏中白轩正在作画，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画面里的他回过头，一脸茫然，道：“你们要干什么？”

　　“还你自由。”这是成广君的声音，她很快出现在画面中。挥了挥手，就有数名士兵上前按住了白轩。

　　白轩叫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洛娜呢？我要见她？”

　　“大小姐出任务去了，你知足吧，能够从龙巢里活着走出去的人类，你是第一个。如果不是大小姐，你哪来这种待遇。现在闭嘴，要替你治好这双腿，你才可以自己走出去，这也是大小姐的要求。”

　　白轩被按倒在地上，他大叫道：“我不要，我不要离开这里。洛娜究竟答应了什么条件，你们才肯让我离开！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深色的大厅里，气氛凝肃。成广君和安兆寺分立左右，中间则是施龙飞。在将军前方一面屏幕里，是洛娜抱着坐到沙发上的画面。施龙飞歪着头，用一根手指撑着脸庞，道：“那个叫白轩的，现在如何？”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治好了他的腿，并把他送到最近的一个城市。目前有一队人马在暗中保护和监视，如果将军需要，随时可以把他带回来。”成广君垂首道。

　　施龙飞淡淡道：“带回来？为什么要带回来？我既然答应的事，就不会反悔。”

　　“是，将军。”女统领连忙道。

　　施龙飞又说：“把那队人马撤回来吧，我只说让他走，可没说要给他贴身保护。从他走出龙巢的那一刻，他的生死已经与我无关了。”

　　女统领马上又说道：“将军，可如果没有白轩的话，大小姐那边控制起来……”

　　“有什么关系。”施龙飞打了个手势，前面屏幕的画面就消失了，他说：“一个人类，能够掀得起什么风浪来。再说，昆仑玉墟开启在既。若得以顺利进入，并取得其中之物。我连这颗星球都可以舍弃，何况一个洛娜。”

　　安兆寺微笑道：“将军高瞻远瞩，必成大业。”

　　“呵呵，兆寺这马屁拍得不错。”施龙飞抬起头说：“畸形兽现在的动态如何？”

　　“是，自从月余前发觉畸形兽隐有迁徙的征兆之后，我便遵照将军的意思，让各地的人手留意其动态。”成广君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在电脑上敲点数下，桌前屏幕上就出现一张全国地图。地图上有多个光点，每个光点代表着以万计的畸形兽集群。

　　起初地图上的光点分布均匀，但随着电脑角落日期的不断跳动，可以看到大量的光点正在移动。

　　“这个来月下来，我们发现，沿海地区的畸形兽朝着内陆迁徙，南方区域的畸形兽则向北面前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个月后，北部区域将会出现大量畸形兽。”成广君道。

　　施龙飞微微眯眼：“有意思，这些家伙是打算干什么。”

　　“还有一个情况，将军。”成广君说：“昨天收到实验室那边的报告，畸形兽开始进食动物的内脏了。”

　　施龙飞蓦然望去，女统领一脸凝重地道：“我们的人也很意外，如果畸形兽开始捕食动物的话，那将意味着，它们的食谱会比我们更加宽广。到时候，这颗星球就没有它们不能吃的东西了。”

　　“这的确不简单。”施龙飞脸色少有的凝重起来：“我们捕食人类，是需要人类的细胞基因来补全自己的缺陷，从而不断进化。可畸形兽，居然开始捕食其他生物。若是这样，那它们只会有两种结局。”

　　“一是吸收了大量基因而导致崩溃，二……”施龙飞沉声道：“它们将进化成无法预测的生命，到那个时候，说不定我们也是它们的食粮。”

　　“将军，是否应该知会威狱厅那边，似乎不能再放任畸形兽这么下去了。”

　　施龙飞点点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突然脚步声响起，范志鸿急急忙忙行至，道：“将军，我们收到一个通讯请求。”

　　“是谁？”

　　范志鸿说出一个名字，施龙飞眼中浮起讶色，淡淡道：“有意思。接过来，看看他想说什么？”

　　“对方要求只和你一个会话。”范志鸿额头皱道。

　　施龙飞抬手一挥，安兆寺和女统领便鞠躬告退。当大厅只剩下施龙飞一人时，桌上屏幕亮起，画面中，一道人影出现在其中。

　　“没想到，你居然会联系我。”施龙飞看着屏幕中的人影，淡淡道：“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惊喜。”

　　“如果没有让你惊喜的东西，我不与您会话。”屏幕里明显经过了变声处理的声音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