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接着就开始不住地动起来,面前是仙气缭绕的南天门,几个金甲武士连忙弯腰行礼:“见过托塔神君、三太子。”哪咤并没有停下,在他们低下的头颅边迅速走过。身前还有武士依次低头行礼,金盔组成了一道长长的线。这时锐金在一边喃喃说道:“真的好威风!”极霞听到了,似笑非笑地说:“我也觉得不错,不如我下次走过,你也这样给我行个礼?”众仙都哄笑起来,锐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笑着说:“那还是算了吧。”这下子连小青、幽明她们也不免笑了起来。
极霞这才说:“你啊,总看着别人那样威风,可是怎么不想想那些金甲武士是何等地憋屈,大好男儿的头颅竟然要这样折辱!我就看不惯那些繁文缛节,还是咱们同心界好,从来也没有这样过。大家和和气气地多好,不过当然起码的礼貌还是要讲的。”众仙对他的作派早就见惯了,除了厚土在那里拍案赞叹,别的仙也不理他。幽明听极霞又在那里大放厥词,议论不休,也不抬头,只是面上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哪咤默不作声地跟在托塔神君身后走了一会儿,托塔神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哪咤说:“我要去见师傅,你不用去了,去看看你母亲吧。”哪咤低声说了一个好字,托塔隐忍地看了他一眼,自己驾起云朵径直向着天外天飞去。
哪咤站在当地看着那云朵渐渐远去,之后视线里只有一片苍茫的云海,虽然不时有鸾凤仙鹤飞过,可是那视线动也不动,显然也不是在看那些美丽的鸟儿。流火看到这里,忍不住长叹一声:“怪不得逆天说,他其实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过了半天哪咤才动了,他的视线只看着脚下,慢慢地飞着,等到了一座华美的洞府外,他才飞得快了些,嘴里也喊了起来:“妈妈,我回来了。”一个中年美妇迎了出来,笑吟吟地说:“你回来了?今个儿的事情顺利吗?”哪咤也不说话,只是一头扎进美妇的怀中,那美妇有些诧异,揉了揉他的丫髻:“这是怎么了?”一边像是看到了他身上的药膏,连声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伤了你?”听着那关心的话语,哪咤的视线中忽然一片模糊,大片的水雾汇聚汇聚,成了一大滴一大滴的泪珠。他忽然用力抱住了美妇,无声地哽咽起来。那美妇也长叹一声:“唉,你何苦又要惹他?”可是终究说不下去了,只是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慰着哪咤。
众仙见了这样的情景,别人倒还好,白素真已经忍不住泪湿长睫,无声地抽泣起来。苏峦忙上前劝慰,白素真这才抬头说:“都是为人父母的,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待孩子,看那孩子也是忍得狠了。”
半天哪咤忽地坐了起来,看着美妇说道:“妈妈,我真想走啊。”那美妇看看他,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咤开始不说,可是耐不住美妇细问,于是就一五一十地和母亲说了,那美妇咬着唇仔细地听着,还不时地问上几句。说完后哪咤又说道:“我想走,我怕他回来又要找事。”那美妇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能去哪里啊?去找你的朋友吗?”哪咤的眼睛放出光来,充满憧憬地说:“不是,我朋友上次来,说天帝已经将他的老家也糟蹋得不像样子了,他也有家归不得了。可是他认识了一个同心界的神君叫小青的,他说那个女子心地慈悲,又很宽容,是个真性情的神仙,他邀了我去那里呢,他说我师傅、还有逍遥神君他们也都会去,然后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妈妈,你也和我一起走好吗?”
那美妇慈爱地看着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孩子,你自己去吧。”哪咤着急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他对你又不好。”那美妇面色微微一沉,却还是笑道:“那是父母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已经忍耐地够久了,是大鹏总要翱翔九天,是鲲鱼也要潜游深海,你去吧,这一次妈妈不拦你了。”
哪咤看着母亲,终于笑了:“妈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样的。可是我不舍得你啊,何况我要是走了,他对你不利怎么办呀?你还是和我一起走吧。”中年美妇笑了起来:“孩子你长大了,我就不跟着你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何况我还有你两个哥哥需要照顾呢,现在你就先顾着自己吧,这次他恐怕要生一场大气了。”
哪咤终于有些焦躁起来:“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走?你难道还是离不开他吗?他对你有什么好呀?”中年美妇沉下脸来:“这是你该说的话吗?父母之间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说着边埋头为哪咤收拾起行李来,又赶着让他快点离开。
哪咤见她真的心意已决,最后只能依依不舍的走出家门,只是边走还一边不停的回头看,回头只见中年美妇在门边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看见他回头看,还笑微微地他招手,催着他赶紧离开。哪咤只能咬着牙向前飞行。
可是走了一会儿,心里终究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又调转云头回家探望。远远的就见门前有许多侍从。哪咤知道是托塔神君回来了,可是他此时不想和父亲见面,便隐了身形悄悄摸进门去,门前的侍从自然是一无所知。
哪咤几步进了家里,却听得父母的房中传来争吵的声音。哪咤心下一紧,悄悄走到窗边听。却见窗子开了一条小缝,显然是留着开窗通风呢。从缝里哪咤看到托塔神君满面暴怒之色,正对着中年美妇怒吼:“你怎么就能让他走了,你不知道他是去哪儿嘛?他是去投那些反叛了,你这无知愚蠢的妇人,你是要让全家都给那个小畜牲陪葬呀!”
就见美妇人忍气吞声的听着,然后才柔声细语的说:“你也不要生气了,孩子看着你生气这才偷跑的,何况家在这里,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不过是出门转一转也就回来了。你小心气坏了身子。”托塔神君并不吃她这一套,反手一记耳光扇上美妇的脸上:“你做出这样的事,我能不生气吗?本来想着留着你,还能牵制住他,现在他就这么跑了,那么留着你还有什么用?你去死吧!”说着便真的扑上去用手掐住美妇的脖子。
美妇见他气得急了,也不敢任由他掐,便伸手一格身上放出一片霞光,把托塔神君击了开去。然后自己躲在一边抚着脸喘息。托塔神君脸色铁青,气哼哼的说:“你倒是长了本事了,这又是什么东西?你这不贤的夫人,竟然对自己的丈夫做出这样的事情?”美妇也是气的狠了,她冷笑一声:“幸好有这个,不然我今天恐怕要死在你手里。这是我儿子给我预备的防身的东西。我本来以为是这辈子都用不上了,想不到竟然会用到你的身上。”
托塔天神君气得脸色铁青,只会说:“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呀!”美妇笑道:“你也不用这样,夫妻这么多年,谁是什么样的秉性彼此都了解。我知道你对我的情分已经都……”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下才说:“只是我一直忍着你,你看在孩子面上,也对我还十分客气。本来想着咱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那样折辱咱们的孩子。哪咤是个多至情至性的孩子,你怎么就是看不上他。真看不上也就算了,他都已经剔骨剖肉地还了父母,你还不放过他,天天让他跟着你出生入死。在家里还拿着我折磨他,他现在走了,其实我很高兴。你如果能和我在一起,咱们就继续在一起过日子。如果不行,我就去找老大好了。”
托塔神君忽然镇定下来,他轻笑一声:“咱们毕竟是夫妻一场,这倒也不用了。以后咱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吧。你继续做你的夫人,我自己去找那个小畜生。”说着一拂袍袖像是想要转身往外走,哪咤下意识地蹲在窗下,却听屋内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哪咤心知不好,也顾不得隐藏形迹,便站起身来向着屋内看去。却见托塔神君面色狰狞,已经狠狠地制住了中年美妇,正不住地收紧双手,嘴里还不住地念着:“你还想着去老大那给我丢人,我今天掐死你,然后就不相信那小畜生不回来。”哪咤五内俱沸,忍不住现出身形,向着窗内挣扎在一处的两人施了一招,嘴里喊道:“还不住手,你真的要杀死我妈妈吗?”托塔神君不提防屋外有人,被打了个正着,不得已退开。他气哼哼地说:“是谁?”待看到是哪咤不由得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