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璇理应巴不得黎策死无葬身之地才好,难得有人代为教训他一番,她却竟然拿出自己的面子作为交换以保他平安。
沈西绪并不知道陆璇心中作何感想,只是见她开了口,也并顺从她的意愿,强行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好,既然陆大人开了口,那本县主便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同你计较,但若是再有下次,本县主定不轻饶!”沈西绪边说边恶狠狠地瞪着黎策。
黎策见状连忙俯身:“方才乃是下官唐突,多谢县主殿下海涵。”
见黎策也算认了错,当着陆璇的面沈西绪也不好表现出太过蛮横的一面,这才勉为其难的放过黎策。
转而看向陆璇:“阿璇你今日何时可以离开?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沈西绪面对陆璇的称呼都变得极为亲密,这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得诧异。
陆璇自己更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声“阿璇”惊得一怔,而后连忙表现出一副尊卑有别的模样,朝沈西绪俯下身去:“下官政务繁忙,不知县主殿下有何要事。”
见陆璇已繁忙为由,似乎是要拒绝自己,沈西绪脸上顿时泛起一阵不悦,不过转而还是平心静气地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阿璇今日有所不便那我便改日再来。”沈西绪如是说道。
陆璇不由得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什么?改日竟然还要再来?
出自陆璇的私心,她是万万不想再在处理公事之地看到沈西绪了。
眼看着周遭同僚瞧自己的眼神都慢慢变得异样起来,陆璇这才忍不住想要替自己辩解。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沈西绪的情谊,一来伤了她县主殿下的尊严不说,而且兴许还会让陆璇遭人记恨。
思虑了许久,陆璇方才开口:“下官身份卑微,县主殿下不必如此在下官身上煞费苦心。”
陆璇自以为回绝的既委婉又明确,可沈西绪的性子向来直爽,听见这话瞬间便将昨日反驳陆璇之言又搬了出来。
“我都说了不必在意这些身份门第的,我沈西绪若爱慕一人,便只会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已,与他的身份、权势都并无半点干系。”沈西绪说的趾高气扬。
陆璇心中却越发惶恐,昨日沈西绪好歹还说的婉转一些,如今却是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出“爱慕”二字,这实在让陆璇难以自处。
少顷,陆璇似乎闻得身边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她想都不必想,便知道必定是同僚在议论自己以某种手段引诱堂堂长公主独女。
但那些人碍于沈西绪的面子,将话说得十分小心翼翼,一时间也便未曾曾传入她的耳朵。
陆璇犹豫了许久,还是觉得不该放任着沈西绪这股感情没来由的发展下去。
于是只好暂且放下手头的事情,答应沈西绪:“那下官便随县主殿下走一遭,正好下官也有些私事想要与县主殿下详谈。”
沈西绪闻言霎然喜笑颜开:“好,那我们就走吧。”
陆璇这才在万般无奈之中,当着一众同僚的面跟随沈西绪离开。
二人前脚刚走,户部大院里便泛起一阵议论声——
“这个陆璇可真有能耐,前段时间还和凶王殿下的谣言传的满天飞,这会儿又和平川县主搅和到了一起,这男女通吃的本事还真是让人羡慕。”一位与陆璇同级的碎嘴官员一脸不屑的说道。
紧接着另一位也跟着回应:“谁说不是呢?她攀附的全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可比咱们这些只会埋头苦干的精明多了。”
这两个人还是出于嫉妒,有一说一照着先前的传言谈论,而接下来发言的这位就似乎满怀敌意了——
“你们懂什么,谁不知当日陛下下令将陆璇从刑部调到户部之时,凶王殿下并无任何表示,她此举无非就是没了一座靠山,所以要尽快寻找下家了呗!”
这话听起来讽刺,但却一语说中了此处每个人的心思。
放眼此时对陆璇心生嫉妒的这些人里面,若是真能依靠皮相取得权贵青睐,进而使自己在官场之中平步青云,他们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再像如今这般大费周章。
几个人的议论之声越发响亮,终于将一直窝在书房的陈微之吸引过来。
彼时其中一位正嘲笑着陆璇男不男女不女,除了长得有几分姿色便一无是处,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都是依靠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身后便传来男子几近震怒的声音:“户部养活你们都是来吃闲饭的吗?平日里不务正业,竟议论些他人的私事,这便是你们入朝为官的目的吗?”
这几个说话的人官职虽然不高,但放眼整个户部,会直接对同僚破口大骂的除了陈微之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陈微之此人向来怼天怼地,就连梁勤帝一这个九五至尊有时都对他的话忌惮三分,更何况这里这些空有虚名的小官。
对陈微之的话,他们自然没有一个敢出言反驳的,个个都连忙夹着尾巴噤声。
陈微之这才走上前来,他方才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口中所议论的正是陆璇。
可毕竟都在同一个屋檐下,被人这般辱没,陆璇竟然能充耳不闻?
平日里见陆璇反驳自己时,倒是颇有几分不惧权贵的架势,怎么此番面对这几个小人,竟然轻易就屈服了?
陈微之不解,随即环顾四周却并不见陆璇的踪影,转而一脸没好气的看向对面这几个颤颤巍巍、对他卑躬屈膝的人。
“陆令史人呢?”陈微之质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的。
直到陈微之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方才一个个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这会儿本官问起来竟没有一个人回话,就这样不将本官放在眼里吗?”
众人闻言顿时一惊,与陈微之共事这么多年,他似乎还从未像此刻这般摆过官架子。
此时竟然连陈微之都学会仗势欺人了,看来他们是真的踩到老虎的尾巴了。
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一个倒霉的人被几个人推出来,他这才硬着头皮走到陈微之跟前。
“回陈郎中,陆令史方才被平川县主带走了。”此人恭恭敬敬的回应,言语中已然丝毫不见了方才嘲讽陆璇时的那股轻蔑劲。
陈微之顿时一怔:“平川县主?她来户部做什么?”
陈微之素来知道沈西绪的大名,可她毕竟是皇室、又是女儿家,故而二人之间并未有何交集,甚至从未谋面。
至于平川县主何时开始对户部之事有了兴趣,陈微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随即又看向回话那人:“平川县主好端端的怎么会找上陆璇?”
这便将回话那人问住了,方才他便是因为私下里议论陆璇与沈西绪之事而遭到了陈微之的严厉斥责,此时当着他的面,他又怎敢再胡乱言语?
见对方不应答,陈微之这才以某种手段威逼起来:“如此目无尊长,这个月的俸禄难道都不想要了吗?”
户部本就掌管着大梁朝的财政运转,陈微之更是被梁勤帝亲自任命,掌管各级官员俸禄。
他都放出了这样的话,这几个人自是不敢在他面前再有所隐瞒。
这才终于引得其中一人开口:“回陈郎中,方才县主殿下执意寻找陆璇,二人言语亲密,似乎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闻言,陈微之想都不想便厉声将此人的胡话驳回:“放肆!长公主独女平川县主也是尔等能够轻易议论的?”
在斥责旁人之前,陈微之并未仔细思虑,这句话明面上是在维护沈西绪作为皇室的颜面,实则却是在躺护着陆璇。
而陈微之在开口之时就像是下意识的反应一般,结合着前几回在朝堂之上公然因为陆璇与太子作对的经历,他甚至觉得维护陆璇似乎已然成为了他行事的习惯之一。
想到这里,陈微之又不由地觉得自己被鬼迷了心窍:好端端的袒护她做什么?她如何又与我何干?
也不管陈微之此时的表情如何纠结,反正方才说话那几个人是彻底被他的态度吓的连抬眸看一眼的胆量都没有了。
陈微之这才勉强放过这几个在背后议论他人的小人,随即又回到书房将自己关起来。
另一边,陆璇跟随着沈西绪一路不知走到了何处,只觉得此处风光似乎不错,是陆璇前世今生都未曾见过的风景。
可眼下陆璇满心都是一会儿要如何回绝沈西绪的心意,眼前便有再美的风光都无法让她提起半点兴致。
直到走到一片花海,沈西绪这才回眸一脸明媚地然后陆璇转过头来:“阿璇,此处美吗?”
陆璇闻言木讷地点了点头,不解沈西绪此言何意?
少顷,只见她脸上似乎泛起两圈红晕,酝酿了许久,方才抬眸看向陆璇。
此时挂在她脸上的神情却早已没了方才的稚嫩,甚至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按理来说,在娇生惯养又自信大方的平川县主脸上是不应该出现如此犹豫的神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