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海在茶馆里候不到龚苗儿,龚苗儿在家里正苦苦哀求,他被一把大锁关在房中,这房子窗户也是封死的。把上锁的门用力晃着,龚苗儿对着院中女子求道:“桃儿,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我关在房中会闷死的。”
桃儿在院中择菜只是哭:“酒给你买来了,你在房里喝是一样。这次客人面生,应该是京外的客人,再来让庄掌柜打发他们走,等他们不来了,就放你出来。”
房中“哗啦”一声响,酒气弥散出来,是龚苗儿摔了一个空酒瓶,在门里巨跳大骂:“我不出去,会在房里闷死!这日子没活路了,树你不让我种,门你不让我出,你想害主吗?你这个死丫头!”
这边一通大骂,院子里桃儿擦擦眼泪倒不哭了。前面的伙计听着还是无动于衷,不过互相看看。庄掌柜的到后院来,对静静择菜的桃儿道:“桃儿姑娘,真是难为你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看惯。只要有人来找龚苗儿谈论苗木,桃儿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给龚苗儿一瓶酒,再弄上两个好菜,等他喝得不省人事,把他关在房里。直到外面伙计把来人打发走,再确定不会再来,才把龚苗儿放出去喝几天。总关着也怕他闷出事情来。、
龚苗儿看到庄管事的过来,由大骂转过呜咽:“我会闷出病来,我得出去发散,我也不想喝酒。放我出去,我听你的话,我再不和人说我会种树。我什么也不会,就是一个花花爱喝酒的大少爷。”
桃儿和庄管事的眼睛都不眨,也没有往这边看一眼。桃儿面庞是毅然又带着几分茫然,对庄管事的道:“我没事儿,我答应夫人照顾公子,就一辈子照顾他。家里现有钱,一日三餐不成问题,大家的月银也不成问题。”她坚定地对庄管事再点点头,象以前无数次说过一样,什么都没有问题。大家整天就这样坐在铺子里无精打采好了,家里余的银子足够使用。
庄管事的不再说什么,其实他想说让伙计们找点儿事情做也好,但是桃儿姑娘从不答应。庄管事的回到前面去,加入那无精打采坐着的一群人中。后院里不再有公子的声音,想来是闹累了歇一会儿再闹。庄管事想想桃儿姑娘说怕他惹事情要关他,其实家里白白养着这些伙计,不做营生也不让他们寻别家,桃儿姑娘也是心中憋着一肚子恨,宁愿自家养着这几年,也不给别人。
小初把孙二海丢在这边,自己自在的家里呆上两天,外面呆上两天。这一天回来,迎面遇到三夫人的陪房和二夫人的一个妈妈,眼睛瞪得象乌眼鸡,站在人少的地方正在吵。小初要躲佳儿娘,树后面正遇到她们。
三夫人的陪房巧印低着嗓子骂:“各人心里鬼胎,各人心里知道。”二夫人的妈妈简妈妈也不示弱:“有大才有小,三房难道压着二房?”
小初路过听到这两句,回房里看到夏绿秋白等人坐在一起,就来拿上她只做了几针的腰带陪在一旁听说话。
说的果然是最近家里的事情,夏绿说得绘声绘色:“二夫人主张给公子选一门官小姐,说又要官不高,又要来往过的,又要性子好;三夫人要说的是她家一房远亲。”丫头们都笑间,秋白对小初笑吟吟:“公子要订亲呢,你知不知道?”
和几个小丫头在一起的小意接上话:“秋白姐姐才最上心,我姐姐不知道。”秋白红了脸:“
你又胡说了!”夏绿见又热辣辣上来,赶快推小初:“你外面辛苦不是,回房歇着去吧。”小初出来,小意也出来,姐妹回去忿忿不平:“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说过小初抱住小意:“你说得好。”
小意这就得意上来:“别理她,今天春痕不在,要是春痕在,也要帮着说几句。”正说着话,春痕找上来:“秋白又怎么了?夏绿姐姐让她省省心儿,她就开始哭。我刚来没听到什么,也知道和你们有关。”
姐妹一起露出谦虚的笑容,摆出低身段儿道:“她问话就回了。”春痕这就不问,也来说二夫人和三夫人这几天的事情。
“丫头妈妈们见天儿背着人吵,听说三夫人对三爷说了,公子的亲事要和他们亲,以后他们日子才安妥;二夫人的丫头背地里告诉我,二夫人收了不少人家的礼儿,要在老夫人撮合事情。”春痕也说得有说有笑,觉得这事儿很有趣。
说过问小初:“你外面办的事儿如何?”听得入神的小初随口道:“他欺生,只肯亮绝招儿,不伏人。”春痕大样地道:“那你也压他就是。我初来时,春红姐姐欺负我,说我小,不能做针线,先在院子里扫几天罢了。我把我娘做的活计当成是我做的,她才没话说。”
小初好笑:“难道她没有看着你做过?”春痕笑道:“她不错眼睛盯着呢,我拿着绣花绷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没有看出来。”
“这是什么招儿,我请教你这先生。”小初说过,春痕大为得意:“实告诉你吧,我那天坐在背亮儿的地方,她看不清楚,只能认栽。我看着我娘绣了一半的衣服,装模作样拿着针,她以为我在绣,其实我在拆。”再点着自己鼻子摇头晃脑:“我坐在背亮儿地方,眼睛都比她好。”
小初和小意一起笑,齐声道:“今天受教了!”不想春痕这个说话大大咧咧的人,还有这样的鬼主意。小初心思一转,就猜到了笑道:“这主意不是你的吧?”逗她道:“是进财?”春痕脸一红,突然委屈了,大声道:“偏不是他,你不知道吗?他喜欢的是我姐姐。”
小意赶快闭嘴,对着姐姐使眼色。小初也对小意使眼色,让她出去找点儿茶水,等小意出去,小初柔声劝春痕:“你姐姐疼你,你家人也疼你,才会让你接了这门亲,你和你姐姐难道生分过?”
春痕红了眼圈:“我没有,只是我……我和我姐姐还是很好,我平时有话,都是找个无人的空地上和她说。”小初轻轻道:“你也喜欢进财?”春痕点点头,委屈地道:“我娘把我姐姐配给了他,我没有说什么,我想着他对我姐姐好就行。偏生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家里拿我顶了这亲事,我……时常看着进财看我,总觉得他看的是我姐姐。”春痕委屈到十分:“我和姐姐长得很象。”
小初明了地在春痕头上摸摸:“你也喜欢姐姐,进财不忘旧情,是件好事才对。你吃的是哪门子醋,快别哭了,以后你们要拌了嘴,都想着你姐姐,也比别人要好得快。”春痕这才开心了:“真的?”小初认真点点头,门外小意道:“茶来了,我可进来了。”
晚上楚怀贤回来,就不是喜欢的样子。丫头们都知道公子最烦人拘着他,为这亲事家里又要闹一回了。
过了十几天,孙二海可以来见小初了,来到就有几分居功:“昨天晚上,我和那酒鬼喝了一夜,敢情我那天只露一面,他压根儿认出来我。还说我面熟,是不是他家小舅子?”小初忍俊不禁:“这不是骂人吗?”
孙二海一开始也觉得是骂人,现在告诉小初:“我说我京外人这话听不懂,又问他做我小舅子行不行?他说行!”小初更要嘻嘻,这两个人的姐姐都遭了殃。孙二海被她笑得不舒服,不高兴地:“你笑什么!你能听懂是不是!”
小初本想瞪他一眼,再想眼前正用他,只撇一下嘴:“你说话我能不笑着听,就这些吗?”孙二海不悦地道:“是啊,就这些。”小初揉着胸口,揉过了陪上笑脸:“你说你说,请说。”
“下面没什么了,就是约着我今晚再去喝,我怕他起疑心,晾他两天我再去。”孙二海说过,小初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对,很对,你太对了!晾他两天。”
“听起来不象真话?”孙二海对林小初这样说话,表示狐疑。小初恨不能鞠躬尽瘁,对着孙二海笑容可掬:“真话,真心的话。天天去他肯定疑心,你不去我着急,去得太勤让他疑心,咱们又得寻别的法子,这叫欲速不达。这话是圣人说的,就是你跑得太快了,反正到不了……”
孙二海拂袖:“听不明白。”转身就走了。
假山石旁,小初喃喃告诉自己:“要忍,我要忍着,小不忍则什么都没有。”假山后面传来扑哧一笑:“你在乱说什么?”湘芷从后面走出来,对着林小初嫣然:“忍什么?”病好能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湘芷,下巴还是瘦得尖尖,不过精神好得多。把林小初的私房话儿,尽情地听了去。
林小初赶快陪上笑脸儿,推托着道:“没有什么,就是忍着我的腿痛,对了,我外面走多了路,我腿疼呢,所以要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