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杜鹃惊讶不已，他看向余力，因为没有那个睁开眼的习惯，可余力就说：“睁开眼啊，看看我啊。”

　　佟杜鹃骂道：“你这是说风凉话是不是？你明知道我没有眼睛。”

　　余力说：“谁说你没有眼睛，你的眼睛明亮着呢，是这世界上最明亮，比星星还要明亮的眼睛。”

　　佟杜鹃说：“别贫嘴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余力说：“相信我，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吧。”

　　佟杜鹃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用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逐渐地摸上了自己眉眼之间，她的手就像是触电那样，碰到了自己的双眼以后又瞬间的移动开，她的手指都有点颤抖，她的样子显得比较激动，她终于理解到余力说的并不是风凉话，而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余力，你跟我说清楚。”佟杜鹃想用这样的语气和余力说话，以掩饰他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

　　余力说：“我不过是为你画了一个妆，画了一个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妆。”

　　佟杜鹃说：“你胡说，一个妆容为什么会如此，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睁开双眼的。”

　　佟杜鹃这样说是因为她不适应自己拥有了一双眼睛，毕竟当了两三千年的瞎子了，一直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眼睛，突然间有一天老天告诉你，这个世界你都可以尽收眼底的时候，这种激动复杂的心情是没有办法用词语来形容的，她就是害怕，就是害怕一睁开眼睛还是和以前那般黑暗。

　　余力说：“你再不睁开眼睛就真的看不见了，我不过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求你了，鹃儿，我余力这辈子并没有求过谁，只求过你，对于你，我可以一而三再而三的祈求。”

　　佟杜鹃发现他说的话很是奇怪，这明明就是一场深情表白，可是佟杜鹃却感觉到了奇怪的意味，这种意味让她觉得心寒，觉得无措，可是很显然余力并不想等待，因为他同样也是默默地守候，等待了很久很久。

　　余力做了一件他这几千年都不敢做，从来不可能做的事……

　　当佟杜鹃发现自己被人吃了豆腐的时候，她是惊呆了，而出于本能条件反射，她睁开了双眼，而就在这时候，余力的脸也慢慢地从佟杜鹃的脸前离开了，而佟杜鹃也慢慢地可以看清楚余力的脸了。

　　佟杜鹃完全惊呆了，她真的有眼睛了，她真的能看到事物了，而且她第一眼看到的的确就是余力，那个跟她打打闹闹几千年，一直喜欢开涮她，喜欢跟她唱反调的余力，这个男人现在就在她眼中了，她终于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了。

　　曾经在她心中想象过余力的样子很多遍，这大概就用现代人的话来说，余力的脸在佟杜鹃的心目中就是隔壁家老王那样子，可是如今真正看到后，却没想到余力的脸竟然是她看到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脸。

　　一滴眼泪落了下来，佟杜鹃已经明白了余力所做的一切，但是她明白的只是表面，她所不知道的事，她这一眼却也是最后一眼，成为了永恒。

　　余力说：“谢谢你鹃儿，谢谢你，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就算我死了也是值得的，黄泉路上我就没有遗憾了。祝福我吧，佟杜鹃，若有来世，但愿能让你再看我一眼，若无来世，那就更好了，那再也没有人和你唱反调，惹你生气了。永别了，佟杜鹃。”

　　余力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逐渐地往后退，远离佟杜鹃。佟杜鹃还没有从她能重见光明这件事情中反应过来，却又听到了余力这雷人的一番话，她一下子彷徨无措，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也一下子体会不到余力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余力都已经退到了窗边了，她才猛然醒悟，追上前两步追问：“老鲤鱼，你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只是想帮我重见光明，可是你为什么提到了黄泉，为什么提到了来生？你和‘人敛书’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用的是什么交换，你不要告诉我你用的是你的命？”

　　余力露出了调皮的笑容说：“你想知道是吗？我偏偏就不告诉你。”在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佟杜鹃看到了他的身体逐渐地消失了，就像是一阵烟雾在慢慢地扩散，最后终将消失于天地之间。

　　“余力，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要是你不跟我说清楚，我就挖你的山坟！”佟杜鹃情急之下骂出了这句话。

　　可是这只是气话，她不知道的是余力根本就不会有山坟的，就像他说的话中那样，如果有来世那就更好，如果没有来世，也就没有来世了。

　　楼下餐厅中在吃宵夜的那群人一直在听着楼上的动静，楼上说的话他们完全都听到了，此刻他们全部站起来。公玉长生说：“你们站在这里，我上去看一看。”说完他就冲上楼去了，然后他还没有到门口呢，就听到了佟杜鹃撕心裂肺的喊叫，他一直叫着余力余力，你别走，可是再也没有听到余力任何的回音。180

　　公玉长生推门进去，他只看到佟杜鹃跪在窗户前，在那里哭喊，他环顾一下这房间，这就不过是三寸地，哪里会有余力的身影，他跑到窗户边往外面看去，外面也是夜静如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人。他蹲下来问佟杜鹃：“鹃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余呢？”

　　佟杜鹃一直在呜呜地哭，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公玉长生的话，公玉长生都非常的着急，他说：“鹃娘你别哭了，老余他到底在哪里，你快说啊。”

　　其他在餐厅的人已经忍不住了，都一窝蜂地冲了上去，所有人都堵在了门口那里。

　　文朔语几个女孩率先挤了进去，她们看到了伤心欲绝的佟杜鹃，就走上前去，胡依然和顾茹蹲下来问：“鹃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公玉长生说：“老余于不见了，可是鹃娘他什么都不说，可着急死我了，是不是出现敌人了？”

　　佟杜鹃终于能说出一些话了，她说：“是啊有敌人，真的有敌人。”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可是接下来她却说：“这个敌人就是我，就是我佟杜鹃，是我杀死了余力，你们都不用找了，余力，他再也不会回来，他消失不见了。”

　　顾茹反应不过来，她说：“什么不见了，是不是又变成衣服了，在哪里，我们快去把那衣服给撕了。”

　　佟杜鹃对着她大吼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余力他消失不见了，不是变成衣服了，你往哪里去找衣服，往哪里撕去？”

　　顾茹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佟杜鹃，她完全被唬住了，而其他的人也不再敢说任何的话，佟杜鹃在那里默默地流泪，她一屁股地坐在地上，她抱着自己的双肩瑟瑟发抖。

　　现场还是有人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的，文朔语说：“鹃娘你的眼睛……”

　　因为刚才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余力消失不见这件事上，所以没有人去注意到她的眼睛和容貌，而文朔语这么一提起来，大家都认真端详佟杜鹃。

　　佟杜鹃的语气很不好，大有一点自暴自弃的感觉，她说：“是啊，我重见光明了，你们为我高兴吗？我的双眼是不是很好看很迷人啊，是不是呢？我告诉你们，这是用余力的命换来的，这都是余力的命。”

　　所有人被她说的这句话吓到了，大家各有心思都在奋力地理解着她说的话。而一早已经站起来的公玉长生，似乎是有点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了，他说：“鹃娘你冷静一点，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兴许来得我们还能来得及救下余力，要是你在拖延时间，余力他就真的回不来了。”

　　佟杜鹃有点灰心丧气，她说：“他已经挫骨扬灰了，你又用什么来把他救回来？他用他自己的命换取我一世容颜，还有我永远的光明，这就是代价，是代价好不好，这就是人敛书的代价。”

　　当大家听到“人敛书”这三个字的时候，都想起了各自手上的订单。胡依然问：“那是不是老余他下了个订单，他是自愿的，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甄无情说：“我能理解老余的做法，其实可能你们不知道，我应该是偷看到老余他似乎最近一直在吐血。”

　　公玉长生问：“什么？无情，你说什么，你说老余他最近一直在吐血，你还知道什么赶紧说出来。”

　　甄无情说：“我似乎是看见过他有一次吐血，可是他只是说那是内伤，以前留下的，偶尔都会吐一下，他说只要运一下气，吃一些丹药就好了，他说这是老毛病好不了的，叫我不要大惊小怪，也不要随便跟你们说，说你们都是一些很容易惊吓的孩子，说了会伤害你们。”

　　佟杜鹃大声地说：“你为什么不一早说出来，或许你说出来以后，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了。”

　　甄无情表示非常的无辜，他不过是遵从老朋友的做法，不说出来当然以为那是正常的现象，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成为了罪人，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文朔语说：“不能怪无情，其实谁也不知道老余有这个决定，或许老余真的是得了不治之症，而他想着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为自己最心爱的人做最后一件事情吧。”

　　现场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谁也没有说话。一会儿，公玉长生问：“你们看看你们手机上APP里面的订单，都定了些什么内容。这里面谁又有没有私心，自己私下下订单的，我想知道大家的情况，我不想再看到老余这样的情形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