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琅得到消息的时候,安平大长公主和陈霆越那里也得到了消息。
那一家人虽然风尘仆仆的,但那对中年夫妻与昭阳郡主的容貌十分肖像,而且老爷气质儒雅、太太满脸伤怀与焦灼,那位小姐甚至红了眼圈。
这样的形容这样的人,守门的下仆们就对他们的话信了三分。
但昭阳郡主现在可是被大长公主殿下当眼珠子看的人,她的父母来了,这一家人不管是真是假,他们这些办差的都得慎之又慎。昭阳郡主那边怠慢不得,大长公主殿下和秦王爷那边他们也同时派人送了口信去。
“丫头的爹和娘?”安平大长公主瞪大眼睛问门上来给她报信的人,“丫头的娘不就是苏大将军的亲孙女?那我得去见见。”说罢就要起身。
一旁的解女史急忙柔声哄劝道:“殿下您先别急,这件事还不知是真是假不说,即使是真的,郡主与父母这一见必然有一番契阔。您就是见,也是将他们召进来见,哪有您亲自去见他们的道理?”
虽然之前安平大长公主曾命解女史去侍奉苏琳琅,可解女史侍候她的时日最长,同她最贴心,苏琳琅便仍叫解女史留在安平大长公主身边,她进宫或者实在需要的时候再请解女史跟着她。
听罢解女史的话安平大长公主呵呵笑道:“的确是这个理儿,我也是一时情急。”说着一顿,转而问门上来报信的人,“小五那边可派人去了?”
“王爷那里也特意派人通禀了,是和奴婢一起赶过来的。”那小丫头回话道。
安平大长公主点头,“那就好,有小五在,我老太太就不操心了,就等着正主儿来给我磕头就成了。”说着就着解女史的手回到榻子上继续歪着,让解女史给她念书。
苏琳琅一路疾奔,还没走到待客的秋菊院,就在秋菊院大门外看到两个异常熟悉的她几乎日夜思念的身影,她再撑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娘!爹!”同时提起裙子拔脚向那边狂奔。
原本举目四望的戚二太太在听到这一声呼唤后猛然转头不管不顾的向这边扑,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女儿离开金陵她就整日以泪洗面,没过多久又听说女儿坐的船沉了,她死的心都有了,幸亏丈夫放下一切事务陪着她看着她,儿子又私下里将他的怀疑告诉她,使她重新燃起活着的愿念。
可儿子去找寻女儿,这一走就是快一年,其间只派他身边的体己小厮给她送过两封信,一封信告诉她正在找寻,另外一封告诉她找到了,只是联络不便。却并未告诉她女儿到底身在何处过得如何安不安全。
当娘的心只有当娘的人才能体谅,这两年多的煎熬是她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
在收到儿子女儿同时写来的信时,她高兴的整个人都快要发疯了。就算女儿和儿子不告诉她女儿现在不方便回金陵,她也会立即收拾行装进京来看女儿。看女儿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长高、有没有长胖、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戚腾紧赶紧的护在妻子身边,生怕她摔了。
他心中感触并不亚于妻子,而且还多了一重愧疚。
身为父亲不能为女儿遮风挡雨,反而让女儿小小年纪就独自一人离开家离开他和妻子,这个念头从女儿离开家的那刻起就像一张大网似的紧紧将他笼罩,在得知女儿坐的船沉了之后他的这个念头最强烈,甚至开始恨自己,恨自己当初没有听妻子的话去违逆父亲的决定,恨自己没有将女儿留住。
妻子的埋怨和痛苦更使他的悔恨愧疚加剧,他只能放弃一切善待妻子,若妻子再为女儿出了事,他会更加对不起妻女……
其实除却愧疚,他心底还有庆幸。幸好女儿并没有出事,幸好女儿还活着,幸好,他们一家人还能有今日……
苏琳琅和戚二太太抱头痛哭,苏琳琅“娘啊娘”的不断重复唤着,戚二太太则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戚腾在旁边围着娘儿俩打转,红着眼圈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苏琳琅,“好……长高了……好,好……”
“老爷、太太,”素衣边拭泪边给戚腾和戚二太太见礼,“太太和小姐快别哭了,当心伤了身子骨……”
戚腾也在旁边温声劝慰,戚二太太哭了好一会儿,总算舍得放开始终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苏琳琅,扳着她的肩嘶声说道:“快让娘看看娘的乖女……”
说罢眼泪又止也止不住的流。
“娘,爹,”苏琳琅也哭得声音嘶哑,却异常欣喜于能够见到爹娘,脸上泪痕未干就绽开大大的笑容,抱着戚二太太的胳膊娇声道:“咱们进屋说话吧。”
说罢神情微滞,对跟着戚腾走过来的女孩子福了福,“四姐姐。”
听到门上人报说跟来一个女孩子她就猜测有可能是四姐姐,果然不出她所料。
听说三姐姐已经许了人家,不日就会出阁,会跟着爹娘进京的人除了四姐姐,她想不到其他的姐妹。
“六妹妹。”戚菱珊赶忙还礼,同时落下泪来。
素衣立即上前给戚菱珊见礼。
“都是一家人,”苏琳琅笑道:“咱们都别客气来客气去的,还是进屋说话吧。”
说罢想起自家哥哥,急忙对素衣道:“赶紧派人请哥哥回府。”
素衣笑道:“小姐抱着太太哭的时候奴婢已经打发人去了。”
戚二太太不由望着素衣赞道:“素衣比之以往更加妥帖周到了,这两年多亏有你在琅儿身边照顾她。”
“都是奴婢的本分。”素衣笑着谦过。
待众人来到秋菊院上房,素衣带着一众伺候的为戚二太太和苏琳琅等人净脸重新梳妆毕,大家才坐在一起说话。
“长大了,也长高了,”戚二太太的视线从始至终未离开苏琳琅,连连点头说道:“也胖了点……”
说着满脸欣慰。
“娘瘦了,”苏琳琅也在打量父母,“爹也是,女儿让爹娘费神操心了。”
戚腾羞愧摇头,“是爹对不住你,当初爹若是将你留住,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家都回不去。”
苏琳琅急忙起身到自家爹跟前,拽着戚腾的衣袖道:“女儿知道爹向来将孝道看得比什么都重,爹不必觉得对不起女儿……”
“孝道!”戚腾戚眉将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爹已经被戚家宗谱除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