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父慈子孝”。

　　姜家夫妇二人，夫妻同心，只有一个共同目标——

　　让秦无霁认清他和姜拂是“兄妹”，可不能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而秦无霁则见坑填坑，他们要他订亲，他就问是不是要赶他走。这姜家夫妇非常明白他的能耐，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总之事情就这么僵持下去了，吃完了饭后，姜父姜母筋疲力竭，马上就要瘫在椅子上了。

　　“对了，阿拂，你失踪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慕家和应家那里，他们都差人过来问过，所以你看，明天是否要在家里设宴，也好多谢他们这一番惦念。”陶如雪问道。

　　姜拂点点头，“娘亲安排吧。”

　　“好，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啊，最近天冷了，别冻着。”

　　父母对子女的关心就体现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有时也并非唠叨，实在是怕孩子无法照顾好自己，更怕的是自己百年之后，想关心都无处关心，没有人对自己的孩子嘘寒问暖，也没人关心她是否累了。

　　姜拂鼻尖一酸，经历过一些事后更加深切体会到了一件事，她有爱她的父母，足够幸福。

　　若是一个人穿进书里，可能求生欲就不会有这么强烈，很多时候说死……大概就真的死了。正因为父母都在，她心有牵挂，未经允许也不敢轻易离世，支撑她继续前行，想活到原文大结局之后。

　　此事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姜拂松口气，心中想道，顾渊在她耳边信誓旦旦，说一年后会回来找她，估计就是回来报仇的。

　　一年之后应该是姜家老祖回归，也打伤了顾渊，加深二者之间矛盾。

　　必须要打他这么一次，只有顾渊在濒死时才能使他的功法精进，所以也就只能让他越来越恨姜家。

　　叹了口气，在顾渊这事上，姜拂也不止一次质疑过，是否真如浑天镜所说，顾渊成神后穷凶极恶，使得人界动乱，他难道真的是那样的人？

　　只是她一开始选择了相信，就只有坚定信念，不可屡屡怀疑，否则只会玩儿完得更快。

　　“在想什么？”秦无霁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没什么。”姜拂摇头。

　　秦无霁跟着她走，等到她回了院子，就很自觉地站在院门口。

　　“姜姑娘。”折梨拉着云宝，一大一小走到了姜拂面前，出门迎接。

　　姜拂回头看秦无霁，莫名觉得他站在外面的样子……

　　像一个送女友回宿舍的男生。

　　姜拂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到了，无论怎么说，他们现在表面上是姐弟关系，背地里……大概就是支配与被支配。

　　她可不敢和秦无霁谈恋爱！

　　况且秦无霁对她也没那个意思吧，对吧？

　　姜拂对秦无霁笑了笑，“无霁，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奔波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嗯。”秦无霁望向她的眼神深邃，盯着她看了会儿，转身独自离去了。

　　云宝好奇地问：“拂姐姐，你带回来的姐姐，为什么都不说话，也不笑的啊？”

　　姜拂早就把无忧安置到了自己的院子，也给她拨了丫鬟，但她说不用，没强求。姜拂摸着云宝的脑袋说，“每个人性格不同，有人就爱笑，有人不爱说话。”

　　“噢，原来是这样。”云宝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姜拂这个操心的命，特地去无忧房间里问她有没有吃饭，在这是否能住习惯，让她有要求都对自己提。

　　如今天色已晚，房间里都点着灯，灯光下，无忧静静地坐在那里，少女的神情是那么哀伤。

　　“很好了，不知道如何谢你，今后……我服侍姜姑娘，若不嫌弃……”无忧现在神志恢复些了，只是说话还断断续续，容易颠三倒四。

　　姜拂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口，“你……还记得家人么？想不想……回家？”

　　“家？”

　　无忧的眼睛眨了眨，那么清澈透亮，如同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才能有如此天真无邪的眼神。

　　她缓缓说：“不知道，能不能，回，不记得。”

　　“那如果，我找到了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我的？”

　　无忧似乎有所触动，她攥紧了拳头，“我想，回家，认错。”

　　既然有意愿，那么送她去扬州，看看她是否是姬家丢失的女儿也好，姜拂下定决心，一定将无忧安置好。

　　倒不是出于怜悯或是什么，姜拂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如此——她不是神，没资格怜悯谁。怜悯这个词在古代文献中，常与上位者挂在一起。比如天子怜悯百姓，小姐怜悯奴仆，某种程度上带有居高临下的意思。

　　怜悯二字本无错，只是一些人借着怜悯标榜自己善心，又认为被怜悯的对象一定很感激自己的施舍，对自己感恩戴德。

　　这样的人让姜拂一直很警惕，同时她也一直告诫自己，人人生而平等，她也许比穷人有钱，比可怜之人幸运，却不因此比他们高贵。

　　和无忧说完她要跟人商量下再决定启程日期，姜拂也便回去休息了。

　　*

　　是夜。

　　秦无霁正在床上吐息，他以天地间煞气为食，不吃会饿，也会因此而虚弱。

　　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秦无霁道：“进来。”

　　窗户被推开。

　　一个倩影落入房间。

　　月下，女子翻窗而进，如果姜拂在，肯定会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但来的人是折梨，她走到秦无霁身边，刚想说话，秦无霁说：“下次不要深夜来。”

　　“……”

　　折梨愣了愣，这以前也没这个规矩啊。

　　她又不太懂，不过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点点头，随后便为秦无霁查看体内伤势。

　　“主人的身体无法自我吸收仙气，这不是寻常仙气，力量古老，似乎来自……很久远的时期，主人请尽快回魔域医治。”

　　还是没别的选择，秦无霁自己也知道他要回去一趟，“嗯”了一声，“明日……后日回。我不在时，你和云宝，替我盯住她。”

　　“盯住……谁？”折梨不明就里。

　　“姜拂。”

　　“噢噢，奴婢明白。”折梨立即说道，随即问：“为何主人不明日就走？”

　　“……你教我？”秦无霁咬牙切齿地想，明天，那慕成阳就要上门了，他若不留在这，只怕姜如鹤直接把那傻子许给慕成阳。

　　他倒要看看姜如鹤那老狐狸敢不敢。

　　“奴婢不敢。”折梨习惯了主人的阴鸷及反复无常，自然不敢僭越。

　　秦无霁想了想又说：“等我不在，你看好姜拂，她若跟谁走得过近，跟哪个男子每日说话超过十句……女子也算，一一记下。”

　　说着，秦无霁手一挥，一个本子轻飘飘地，落在折梨手中。

　　折梨恍惚间有种错觉，她拿的好像不是普通的本子，听主人这意思，这怎么像一本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