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染在等她的父皇,永平帝的到来。
前世,永平帝为了让她自愿嫁给夜慕天,还亲自来见她,当然,最后是不欢而散。
现在想想,永平帝也快到了。
“陛下驾到!”
侍从尖锐的叫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来了!
苏云染勾起唇角,望向牧开,眼眸带笑,笑意冰冷如锋刃,深深地扎进牧开的心脏。她无声的启唇,牧开,你完了!谁也救不了你!
牧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为什么先到的会是陛下?水韵呢?千琴是怎么办事的?
他不禁在心里咒骂起苏云楼来——她到底和苏云染说了什么?不过是片刻时候,苏云染为何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只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牧开见苏云染已经离开了正殿,连忙跟了上去。
正门处,苏云楼扶着永平帝,缓缓地走了进去。
“儿臣见过父皇。”
“臣见过陛下。”
“奴婢参见陛下。”
众人纷纷行礼,毕恭毕敬的道。
永平帝站在门口,神情淡淡的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视线在牧开身上短暂的停留之后,落在苏云染的身上,语调听不出喜怒,“小七,这是怎么回事?牧开怎么会在这里?”
“父皇!”眼角微红,苏云染忍着泪水,额头抵着地面,哽咽着说,“求父皇赐儿臣一死,以证儿臣的清白。”
“什么赐死?给朕说清楚了!”永平帝拧起眉,视线掠过焦躁不安的牧开,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就是啊,染儿,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就是了,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呀!”苏云楼也在一边搭腔,走过去就要扶起她,“你的身体还未好,有什么事站起来说。”
依旧跪在地上,苏云染摇了摇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永平帝,“求父皇听儿臣说完。”
“陛下,不是云,七公主说的那样,臣并没有……”牧开终于忍不住开口。
“闭嘴,朕有要你说话么?”永平帝冷冷的打断牧开的话。
“陛下恕罪!”牧开垂下眼帘,放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起,疼痛刺激着他的思想,更加让他明白皇权这两个字的含义。
“小七,你身体不好,起来再说。“永平帝淡淡的说。
苏云染靠在苏云楼身上,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儿臣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都在落桑殿休养。可谁料到今日牧开突然闯进落桑殿,意图对儿臣不轨!父皇,儿臣是要嫁给夜帝为妃的,可如今,还怎么嫁给一国之君?求父皇赐儿臣一死!”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也激动起来,更显悲愤。
永平帝眼睛一亮,“小七,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愿意嫁给夜帝了么?”如果不是夜帝指明要娶小七,他也不会这么烦躁了。若小七死活不愿意,他也不能硬逼着,到时候反而不美。
“这都多亏了五皇姐。”双颊生晕,苏云染小声说,“五皇姐今日的一番话,让儿臣茅塞顿开。儿臣贵为公主,理应为父皇分忧,实在不该那么任性,还请父皇原谅儿臣一次。”
“你能想开就太好了。”永平帝笑出声来,着实高兴不已。
“可儿臣如今,如今……”苏云染话还没有说完,就昏倒在了苏云楼的怀里。
“染儿!”
“小七!”永平帝几步上前抱住苏云染,“快点传御医,传御医!”
御医很快就到了落桑殿,得出苏云染只是身体虚弱,急火攻心导致昏迷不醒,并无大碍,很快就会醒来,只要好好休息几天的结论,开了一副平心静气,补血凝神的药之后,便退下了。
永平帝松了口气,吩咐苏云楼留在寝殿里照顾苏云染,自己离开了正殿,去处理牧开去了。
石板上,牧开还跪在原地。
“牧开啊牧开,朕对你那么器重,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么?”永平帝看着牧开,“牧开,你可知这是死罪!”
“回陛下,臣没有做过。”牧开望着永平帝的眼睛,不卑不亢的说道,“臣今日来此,是听说了宫里的流言,说七公主因为臣不愿意远嫁夜国,所以特意前来劝说七公主以大局为重。可谁想到七公主硬要臣和陛下提亲,臣不愿意,七公主就污蔑臣意图对她不轨。”
“放肆!”永平帝大怒,“你可知道你再说什么!”
“臣所言句句属实!”牧开坚定的说,当时寝殿里只有他和苏云染二人,他不怕和苏云染对峙。
永平帝深深地吸了口气,几天前苏云染为了牧开闹到了他身前,牧开所说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父皇。”就在这时,苏云楼神色莫名的走了出来,“染儿要儿臣带些话给父皇。”
“什么话?”永平帝问。
“染儿说,她是皇室的公主,岂能如此不知廉耻,让整个皇室蒙羞?哪怕当时寝宫虽无侍女作证,她也愿意一死以示清白。”苏云楼也不明白苏云染一醒来就要她把这句话说给永平帝说。
“牧开!”永平帝怒不可遏,一脚将牧开踹倒,“你居然为了脱罪将罪名都退给小七!竟然说小七是污蔑你的!你以为当时寝殿无人就没有人知道了么?朕皇室的公主怎么可能如此不知羞耻!”
“陛下,臣说得句句属实啊!”牧开强自镇定的说道。
“哼。”永平帝却不再相信他的话,“念在你父亲为救驾而死的份上,朕饶你不死。可死罪能免,活罪难饶。这侍卫首领一职你也别做了,在家里闭门思过吧!”
“陛下!”牧开激动的说道,“臣真的没有做啊,您相信臣。”
“来人,将牧开押回牧国公府。”永平帝挥了挥衣袖,对身后的太监总管德海说,“你亲自去传旨,将事情都和老牧国公说清楚。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朕不想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奴婢领旨。”德海躬身说。
永平帝转身准备离开落桑殿,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来人,落桑殿的侍女服侍不力,全部都拉出去杖毙,然后叫内务府重新送几个听话的侍女过来。让她们好好服侍小七,否则,这几人的下场也是她们的下场。”他特意加重了听话这两个字的读音,相信德海会明白他的心意。
德海的办事速度很快,片刻后就将侍女送了过来,一一介绍给苏云染。
这时苏云染刚刚喝完药,正靠在床头休息,听了德海的解释后怔了片刻,轻笑着说,“有劳德海公公了。落桑殿还有一个侍女叫千琴,之前被我派去通知侍卫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德海微微睁大双眼,颌首,“奴婢明白,请七公主放心。”看来这个七公主也是个不动声色的主。
德海离开之后,苏云楼不满的说,“父皇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过牧开?”
“姐姐,父皇是不可能杀了牧开的。”苏云染并不意外,她本来也不指望借着这件事情就能弄死牧开,“牧开的父亲是救驾而死的,只有牧开这么一个嫡长子。况且就算看在老牧国公的份上,父皇也只会轻拿轻放。”如果不是她让永平帝觉得牧开说谎在先,又点明落桑殿里的侍女已经被牧开收买,牧开在后宫的触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永平帝怎么会这般勃然大怒,撸了他的官职。不过她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挑拨苏水韵和牧开而已。
牧开,看到了皇权带来的至高无上,生杀予夺之权,你还愿意乖乖的辅佐苏水韵成为女帝么?
我拭目以待。
“说得也是。”苏云楼叹了口气,“不过染儿,你能这么简单的就放下牧开,还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说真的,我本来都以为你会和我发火的。”
“我知道姐姐都是为我好。”苏云染歪头一笑,如果是以前的苏云染肯定会相信牧开的鬼话,现在么,呵呵。
“我就你这一个妹妹,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苏云楼拍了拍她的脑袋,“只有你好好地,才能对得起死去的母妃。”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来看我?”苏云染脱口而出。
“我有去看你的,可每次贤妃都说你在休息,不然就是生病,让我不要去打扰你。”苏云楼摇头,“后来我出嫁了,进宫都有些麻烦,更不能经常来看你了。”
苏云染眸色一沉,贤妃,一定是贤妃在里面弄得鬼!她小小年纪寄人篱下,唯一的亲生姐姐又不来看她,心底自然会愿意亲近苏水韵这个待她极好的姐姐!最相信的也是这个姐姐!
好深的心机!
垂下眼帘,苏云染展颜一笑,“那姐姐你这段时间可要经常来看我呀!”
“我会的,到时你别嫌我烦才好。”苏云楼摸了摸她的脸,起身,“染儿,时间也不早了,你好好地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见苏云好像要起身送她,连忙按了回去,揉乱她的长发,“别送我了。”
目送着苏云楼离开,苏云染躺回床上,直勾勾的盯着床顶,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手里能用的棋子实在太少了。
这十六年来,她一直活在苏水韵的控制之中,身边的侍女也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她必须要建立起可以信任的班底才行,至少在她嫁去夜国之后,还能准备快速的掌握苏国的动静。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困难。
只是,日子再困难,还会比前世更困难么?
苏云染微微笑了起来。
如今,只能看苏云楼那边有没有人手了。
不,她首先要做到的,是确认苏云楼可以信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