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张氏出了金安堂,顶头撞上进来的小赵氏,暗道晦气。
“不敢当,”小赵氏这些日子瘦了不少,原本就高的颧骨现在就像两把尖利的刀,如今一看到张氏小赵氏两只眼睛直冒火,若不是她自作主张,儿子能挨这么一顿打?现在族长竟然要将他逐出叶氏,急得叶向荣这些天天天往首阳山族里跑,挨个往几个本家房里送礼,难听话都不知道听了多少,“诰命夫人来了,民妇这厢有礼了。”小赵氏做张做致,想要好好挖苦一下张氏。
张氏看嫂子如此荒唐,将脸一拉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在家里你是长嫂,您这是跟妾身见礼呢还是打妾身的脸呢?”
“哟,打你,我可不敢,我怕我那苦命的儿子再挨打,”小赵氏咬着牙道,“要说我那儿子还真是倒霉,有个官亲戚除了被连累,得过什么益处?呸~”
“你站住,”张氏见小赵氏骂完就走,气得柳眉倒竖,莫说自己家老爷在时,帮叶家挡了多少事,就算是叶向高去了,张家又何曾亏过叶家,“你说话要凭良心,你自己儿子不争气,莫要怨别人,依你的意思,让志远带了全家的银子跟着个贱人远走高飞才算帮着他?若是这样,就不要张口闭口的求二房出银子,我们二房的银子是父亲和相公辛苦置下的,不是帮败家子儿养婊-子的!”
“我,我可没这么说,我看你是疯了,说的叫什么话,”小赵氏有些心虚,她还从没见过张氏发火的样子,头也不回的想往金安堂里跑,“我去看看娘去。”
“太太莫要生气,”结香素来泼辣,冲着小赵氏远去的身影扬声道,“大太太一向脑子不清楚,说不定明儿个就又回庄子里养着了~”
张氏骂了小赵氏,又让结香一逗,心里万分畅意,“你这丫头,算了,没有主子样子,怪不得下人们都看不上,咱们回去。”
叶睐娘看着冷冷清清的西院,她的大部分东西已经搬到东院了,余下的都是些随时要用的贴身之物,现在已经打好包裹放在院中,叶睐娘忽然想起自己几年前去开封的时候,母亲也是给自己准备了几个箱笼,当时自己为能出去见见世面而开心的睡不着觉,母亲是既担心自己路上生病又担心自己到了高门大户被人笑话,不是拉着自己嘱咐就是将随自己去的人喊到身边交代。
“小姐,走吧,左右没几步路,您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咱们就过来看看,”姨娘祥云走过来劝道。西院服侍的下人愿意离开的她给了身契,不愿意走的就安排在了她名下的田庄里,要带走的也只有常妈妈、桃子和晴雪还有一个叫做耐烦儿的小丫头。
祥云的去留叶睐娘一直很头疼,她也问过祥云,无子的妾室没有要守节的理,她若是想离开,叶睐娘打算给她一笔钱,或是让李妈妈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谁知祥云却坚决不同意。说是自己外面根本没有亲人,也不知道在外面要怎么生活,她愿意还像晴雪一样服侍叶睐娘。
叶睐娘看她坚决,也就没有强逼,自己再多养活几个人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她也不忍心服侍过父母的人流落在外面受委屈。
“妹妹,”叶志恒过来拉了睐娘的手,叶睐娘能跟他们到东院去住叶志恒是最高兴的,“咱们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娘给你安排的屋子,以后你就和二姐住在一起了。”
叶志恒已经开始发个儿了,现在足足比叶睐娘高了一头,由于成日跟着管事去铺子里熟悉业务,原来的稚气已经褪去不少,行动间也颇有章法,“嗯,以后还请哥哥多照顾了。”
“呃,”叶志恒揉揉头,照顾叶睐娘他自是愿意的,但怎么照顾心里却没有数,在他的世界里,许多自己想不通的事,都是来问这个妹妹的,“我一定,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哈~”
叶睐娘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的一笑,“现在我就有事找你啊,麻烦哥哥指挥下人将妹妹的东西都搬上车吧。”
因为张氏并没有打算在洛阳长住,因此便安排叶睐娘与女儿书夏同住在正房后而的一排后罩房内,“你们先将就住下,我已经让人将火炕烧上了,待过了冬再说。”以前跟着赵氏住在金桂院,连火盆都是有数的,现在张氏决定把东院的火炕烧起来,暖暖和和的过个年。
叶睐娘了然称是,又叫过自己带来的下人与张氏见礼。
张氏看叶睐娘带过来的人参差不齐,竟然还有姨娘跟着,略一皱眉道,“你姐姐还有四个小丫头两个大丫头呢,你这也太俭薄了,罢了,以后闲了要把该做的规矩做起来,晋妈妈,她们姐俩儿住在一处,你这些日子帮着照看着些,过了年再从庄子里挑些人上来。”张氏身边的管事妈妈也只有顾妈妈和才从老家帮儿子娶了媳妇回来的方妈妈,大家要忙过年的事,还要收拾来年上京的行李,一时也抽不出人来服侍叶睐娘。
张氏在陪嫁庄子就在洛阳,她嫁进叶家后,因叶赵氏嫌媳妇带来的人口太多,张氏便将一部分下人打发到庄子上了,现在终于可以当家作主了,可又要到京城去,那些人还能不能张氏还要再看看。
“谢谢伯母了,”叶睐娘起身一礼,“睐娘人小不懂事,以后还请伯母多多提点。”
“你这丫头,”张氏嗔了侄女一眼,“你要是不懂事,那你书夏姐姐就是光长年纪了,”说到这儿张氏挥手让身边的人下去,“这次的事伯母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若不是你机警,如今咱们娘儿们不知道让人坑成什么样子了。”
“伯母说的哪里话,睐娘也不过是看那来庆说话蹊跷,便多想了些,现在天下太平,洛阳又是重镇,怎么可能一会儿劫匪一会儿绑票儿?”叶睐娘唇边一抹不屑的笑意,长房也算是黔驴技穷了,但愿这次事后,能消停一些。
叶书夏看睐娘过来也很是高兴,从张氏那里出来便拉了叶睐娘到她屋里去坐,“你的行李让她们收拾去,难不成还要你这做主子的看着才会干活?走,到我那儿看看。”
叶睐娘含笑点头,又吩咐常妈妈了几句,便随了叶书夏而去。
“你莫要再伤心了,从今后咱们一家人在一志,不会让人欺了你去,”叶书夏想到自己父亲刚去世的情景,安慰道,“等到了京城一切就好啦。”
叶睐娘可没有她那么乐观,但也不想打击她,“姐姐说的是,以后还请姐姐多教教我针线呢。”
叶书夏已经及笄,张氏也是不愿在洛阳与她寻亲事才一直拖到如今,不过虽然亲事还没着落,但嫁妆的准备已经开始,其实也就是围绕着“嫁妆”的命题作文,现在叶睐娘这么一说,倒让叶书夏红了脸。
“我这儿的丫头你带回去一个,屋里有桃子和晴雪,外面的那个看着迷迷糊糊的,不抵什么事,待到了京城才与你挑吧,”叶书夏说道,
这些年叶书夏越来越有姐姐的样子,对她时时处处的关心,让叶睐娘心里暖暖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个耐烦儿心粗的很,不过老实可靠又没有亲人,我就带在身边做个粗使丫头了,到了京城再听伯母安排吧。”
叶书夏遂命若兰在她的小丫头里挑了个伶俐的叫做若茶的给常妈妈送了过去。
与张氏一家吃了饭,叶睐娘才回到自己的屋子,看常妈妈带着几个人已经收拾停当,便命她去歇了,身边只留了晴雪服侍。
“晴雪,你和祥云姨娘一直处的好,平日多帮我看着点,若是有什么需要她不好说你就直接告诉我,她那性子,莫到被人欺了去。”叶睐娘跟在伯母身边,日子应该不难过,但祥云就不一样了,还是让晴雪多去走动走动。
整个年下叶家过的没滋没味,二房安安静静不理长房的是非风云,一心只等开春往京城去,长房却没有那么清静,先是叶志远以钱氏不贤之名要休了她,结果被钱家打上门来,扬言要送这个宠妾灭妻的家伙见官,并要押了叶志远去见族长。
叶向荣现在哪儿敢再让见族长,何况钱氏也是新安大族,族里人口众多,虽然没有出过官身,但底子比叶家这种名为地主实则经商的人家厚多了,叶向荣刚将叶志远逐出的事情摆平,现在再出了这样的事,他都不知道又要再花多少银子才能平息了。
“告,让他们去告,”赵氏一脸厉色,“你去见见温知县,我就不信了,咱们还要告钱家没有教好姑娘呢~”
叶向荣擦擦头上的汗,他哪有胆子去见温知县啊,他还有把柄在人家手里攥着呢,再去见,怕是五百两都办不成事儿,“这事我看还是私下解决的好,毕竟还有银妞儿,志远那孩子也真的好好管管了,”他以前借了钱家的银子到现在还有还上呢,不过这事却没有告诉赵氏。
见母亲依然一脸愤然,叶向荣又劝道,“志远绑票儿那事儿他媳妇也知道,若是闹出来,怕志远这辈子都完了,我看不如说些软话将媳妇接回来养着就完了。”
提到这个,赵氏没了脾气,到底还是自己孙子重要些,若是坏了名声,以后再不能在这洛阳城行走了,更别提以后撑起整个叶家了。
最终在腊月二十钱氏被叶志远和叶向荣接回了叶家,看到来东院请安的钱氏,叶睐娘发现她并不想叶书夏猜测的那样憔悴,行动之间透着疏离和漠然,她在张氏这儿也没有呆多久,不过是行礼后讲了几句闲话,就告辞离开。
叶睐娘与叶书夏送她出来,待至檐下,叶睐娘抚了抚奶妈怀里的肉乎乎的银妞儿道,“我们银妞越长越漂亮了,嫂子你看到银忸儿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钱氏浅浅一笑,叶睐娘说的不错,若不是为了女儿,又争不过家里,她打死都不愿再回这个叶家了,“我身边也就她这一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