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姐妹的宴请,无疑打破了后宫平静的假象。虽然众人并不知道花氏姐妹究竟做了什么惹怒皇上,但皇上恼怒归恼怒,却只是罚了两位禁足而已,这并不能说明皇上就是厌弃了她们二人,正因为如此,没有人敢懈怠此次聚会。
对宫中风向敏感的人,已经暗暗嗅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了。
沈蓁蓁亦是如此。
她的感觉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糟糕。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她不能派人打听消息,这样一来,却因为过于谨慎,导致自己连最基本的消息来源都没有了。
违和一连数天过去,江诗芙却是一点消息也未传出,这人究竟是死是活?
难道皇上就打算这么瞒着?
还是说……
沈蓁蓁想到今日的聚会,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设想——难道皇上为了保全花氏姐妹,所以要牺牲江诗芙?
如今花家的势力随着喻楚的登基水涨船高,花家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地方势力,现在就算在整个南屿朝,那也是能排的上名号。
正是因为如此,花家的存在,无疑是在威胁着皇上的地位。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花家早晚会被解决点,就像当年的督平王一样,只要他在一天便是威胁,要不是老皇上实在是寒了心废了他的皇籍,现在指不定龙椅是谁在坐呢。
沈蓁蓁设想的很好,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皇上可以借口将花家一锅端起。如果说皇上查不到这件事是花氏姐妹做的,她是绝对不信的。
至于自己,她倒并不是很担心。
据她所知,皇上对后宫一向并不上心,在宫里会稍微注意点的,也就只有花氏姐妹了。自己的小动作只在宫内,哪怕影卫再神通广大只怕也是查不到的。
这么想想,沈蓁蓁的心又放松了不少。
在梳妆台前静坐了一会儿,沈蓁蓁忽然想通了,敌不动,我不动,反正她也不急,她有着大把时间跟她们耗下去。只是,可惜江诗芙了。
玉竹此时走过来,见到沈蓁蓁还是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立刻说道:“才人,这都什么时候呢,您再磨蹭就赶不上长宁宫的聚会了!”说完便走过来替沈蓁蓁打扮起来,手上一边动作,一边说:“您还是早点去吧,奴婢看今日啊,准没什么好事,说不准花昭媛见自己被放出来了,准备找人立立威吧!”
当初她们新人刚进宫时,花昭媛也做过类似的事,名义上是聚会,实际上就是趁机敲打敲打她们这些新人。
沈蓁蓁一脸平静,语气悠闲地说:“管她们想干什么呢?只要咱们老老实实的不放错,又怎么会出事?”
“话是这么说……”
“好了。”沈蓁蓁打断她,自己从妆匣里翻出了一根款式简洁的簪子,递给了玉竹。“再说就真来不及了。”
“是。”
玉竹一看那簪子就知道才人的打算,顿时也放心了不少,她麻利地帮沈蓁蓁打扮好,一主一仆轻车简路去了长宁宫。
一进长宁宫,沈蓁蓁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不过大多都是中低等品位的妃嫔,至于高等位的妃嫔那是一个人都没有来,沈蓁蓁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接着便捡了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相熟的妃嫔相互间都会低声悄悄交谈,很快,侧殿里便出现了几个讨论的中心点,如此一来倒是把沈蓁蓁一个人给撇出来了。
沈蓁蓁现在最怕的就是显眼,她要做的就是随大众,不引起人怀疑。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就往最近的一个聊天人群附近凑了凑,假装自己很认真地在听她们闲谈。
因为她心里想着事,所以身边的讨论也是听得断断续续的。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聊着聊着,这些妃嫔竟然聊起了烟疏殿和斜雨殿的八卦来了。
“诶,我怎么没看见楚婕妤?”
“诶?你不知道啊”另一位妃嫔压低了声音,低声回答道:“你没发现这些天,长华宫那边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吗?”
“这我哪知道。”一位妃嫔努了努嘴,阴阳怪调地说:“楚婕妤和江才人都是满腹诗论的才女,傲得很,怎么会跟我打交道。”
李萌在后宫虽然不惹事,但给这些妃嫔的印象就不太好,先不提她独得皇上爱,最关键的是不管是谁来可以交好,她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至于江诗芙那就更傲了,和李萌傍上关系后,更是谁也不理了。
因此,对于这两位与后宫氛围格格不入的人,能看到她们倒霉,也是大家乐于所见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哎,我听说……”郭美人说了个开了个头,然后四处张望了一番,像是怕被人听见似得。她这个举动立刻勾起了其余妃嫔的好奇心,不少人不满地催着她:“郭姐姐,你这话说一半留一半,算是怎么回事?可算是急死我了!”
“可不是吗!不带这样的!”郭美人架不住众人起哄,压低声音给大家讲起了八卦:“我这也是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你们也别出去乱传!”
“我们理会得,你快说到底怎么了?”
“对呀对呀,快说!”
“前几天啊,璇贵妃大晚上收到人举报,说是有人在宫中施展巫蛊之术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有骂那人用心狠毒险恶的,也有纯属听八卦的。而沈蓁蓁则是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庄婉。
虽然郭美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其讨论的人就不像郭美人那么谨慎了,她敢肯定庄婉一定能听到零星话语,所以她的表情才会这么不自然。
也是,以前无非就是使点小手段,让人出出丑什么的,可这次庄婉做的,可是能害人丢命抄家的坏事,如果能够完全无动于衷,沈蓁蓁倒是得对庄婉提高警惕了。
“不对啊,这巫蛊之术可是死罪啊,假如真的出了这事儿,皇上怎么可能只是让她们禁足?”
“还不是因为这里面有别的事儿嘛。”说话的是沈才人,她平常最热衷的也是讨论各种传闻八卦,宫里人都清楚沈才人的性格,一致认为沈才人的话只能听五成,还有五成,绝对就是她自己诹的。
“还能有什么事儿?”兰婕妤撇了撇嘴:“不管背地里是谁在搞鬼,既然出了这事儿皇上没动作,就算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沈才人和兰婕妤一向都不对付,一看兰婕妤跳出来拆台,她当然不干了,“要么怎么说这里面有其他事呢,皇上能是那样徇私枉法的人吗?这里自然是有大隐情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
“兰婕妤何必这么性急呢,这事儿啊,也摊不到您身上去。”沈才人嘲讽地笑了笑,气得兰婕妤当场就要发作,但一想到现在这个场合,她又只得忍住了。
其余人纷纷开始劝架,如此一番下来,沈才人的火气也消了不少,她冷静下来,在万众瞩目下说出了自己听到的消息:“这事儿嘛,我也是听说的,据说这件事情是江才人和楚婕妤两个人互咬,后来楚婕妤不甘心便一口咬定说江才人私通外男,你想想看,这种罪名那可不敢乱说,江才人气得当晚就……”
说到这儿沈才人欲言又止,其余人故事都听到一半了,哪里甘心就在这里听了,一个个都在催促沈才人干净把话说完。
“然后怎么了?”
“不会打起来了吧?”
“你倒是快说啊!”
“快说啊,你要急死我呀!”
“好啦好啦,你们别催了!”沈才人被催得受不了,一个劲儿地摆手:“不行不行,不能乱说!”
众人:你以为你之前说的我们都以为是真的似的。
“真的不能说啊。”
“这有什么不能的。”一个和沈才人交好的妃嫔握着她的手就是一阵拍,“哎呀,姐姐我们就是这么听一耳朵,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其余人连忙跟着附和起来,沈才人脑子一热,没把持住,稀里糊涂就把事情给说了:“我听说江才人上吊自尽了。”
“什么?”
“天啊!”
这话说完,其余人算是彻底炸开了。众人也顾不上矜持与形象,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她们兴趣盎然讨论的,俨然是一条生命,却缺乏着对生命的基本尊重。
沈蓁蓁看着刺眼,这一幕无疑是往她脸上甩了一个巴掌,她原本以为自己才是最独善其身的那一人,现在看来,自己好像比她们还要卑劣。
就在这时,却响起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令狐觅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过来,脸上还是扬着平日里的笑容,“各位姐姐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像挺热闹呢,今天咱们是应花昭仪、和花修媛的邀前来的,如果姐姐们这么喜欢聊天,不如回去关起门来好好聊聊如何?对了,各位千万记得把门给关好了,这些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中有话,不带一句骂字却把现场所有人都给讽刺了一遍,不少妃嫔顿时脸色就不好了,但碍于令狐觅儿的身份,只能勉强地应付一句。
令狐觅儿也懒得听她们装模作样的回答,说完就走了。
沈蓁蓁听见有两个妃子愤愤地冲令狐觅儿的背影露出了一个不屑地表情:“胡族之女,不就仗着她爹是族长吗?”
“这可说不定了,我听说胡族现在正在内讧呢。”
对方当即嗤笑一声作为回复:“我还说她最近火气怎么这么大呢,在这儿神奇又有什么用!”
这样的心性,难怪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个才人,沈蓁蓁暗自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只是,等自己一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
何尝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