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楚的心情很复杂。
但他却不是像李喻想的那样,因为对江诗芙有了心仪之人的事实而感到失望。
至始至终,他对江诗芙的感觉更多的是欣赏,就像是找到了心意相通的知己那般。他知道江诗芙心里一直藏着个秘密,但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意义。
不过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前的一些困惑便都迎刃而解了。与此同时喻楚心中又生出了一些挫败,他原以为江诗芙是因为不屑于荣华富贵,从而抗拒着皇恩,可事实却是因为如此。
这让他不禁有了一个设想,如果江诗芙没有暗生情愫的对象,进宫之后她还能够守住本心,不会改变吗?
在皇宫前前后后呆了足有二十余年,喻楚也不敢断然地回答是或者不是。
这二十多年里他见过太多天真烂漫的女子被这红墙活活磨成了一柄利剑。就连舜华,如今说话都懂得话里藏话了。
喻楚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无力感……
他的沉思最后被李喻那莫名其妙地“安慰”给打断了。
“大哥,你要撑住啊!”
喻楚回过神,看了一眼李喻,对方脸上关切的目光十分真诚,他相信李喻并没有造假。如果非要算一算,这宫中唯一还保留着一片赤诚之心的,大概也只有李喻了吧。
在她身上喻楚看不见任何的丑陋面,她的想法干净地让喻楚自惭形秽。
“我有什么撑不住的”
李喻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强撑苦痛的可怜人似的。这让喻楚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这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话说回来李喻似乎对自己总是有些奇怪的误解。
李喻干笑了两声,搓着手说:“呵呵,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既然喻楚死活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强迫人家,转而换了一个话题:“那现在怎么办?”
虽然有证据证明江诗芙和外人有私情,但是也不能说明,这就是用来要挟江诗芙的把柄。
喻楚盯着画又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将画取下卷了起来,他对李喻说:“你先回去吧。”
李喻张口便答应了,既然喻楚愿意出来解决问题,她当然是乐得清闲,立马准备回去了,临走前她身形一顿,不放心地又嘱咐了喻楚一句:“淡定点,感情这事情不能勉强的。”
喻楚没有反驳她,而是淡淡地说:“快去吧。”
李喻很听话地走了,而喻楚则是拿着画去了斜雨殿。江诗芙还没有醒,安静地躺在上,肤色惨白得没有生气。哪怕是再狠心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也会心软下来吧。
喻楚将那幅画挂到了对面的那堵墙上,确保江诗芙一睁眼就能看到它。
有件事情他没有跟李喻说,其实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画中的饮酒的男子是谁。
这是韩沛。
准确说,是还未及冠的韩沛。那是的韩沛还是个书生意气的世家公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喻楚发掘了韩沛的能力,所以喻楚对那个时候的韩沛再熟悉不过了。
转眼过了数年,当年那个书生气息极浓的韩家少爷如今变成了文武兼备的影卫首领,就是不知道他与江诗芙二人的感情有没有变化?
想到韩沛至今未婚,他又有些理解了。韩、江二家比邻而居,两人暗生情愫一点也不奇怪,只是江家的身份高于韩家,在南屿女方只有高嫁没有低嫁的习惯,韩沛虽然身为影卫首领、皇上亲信,但这些都是外人所不知道。
喻楚搬来一张椅子坐在边,望着江诗芙低声自语道:“如果你真的在意他,就更要活下去了。”
如果江诗芙真的就这么没了,真不知道舆论会把事情传成什么样子,说不定最后就说江诗芙是私情败露后畏罪自杀,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喻楚说完,江诗芙的眼睛仿佛是眨了一下,好像是为了对喻楚的话做出回应似的。
剪筝此时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这是给江诗芙开的。
“婕妤,药来了。”剪筝很是为难地看着还陷入昏迷之中的江诗芙:“这……接下来要怎么办?”这人昏迷的时候灌药进去,恐怕会呛到。
“一点点顺下去吧。”喻楚说着,俯下身在江诗芙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之后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他们的消息封锁的很好,到目前为止,所有人只知道楚婕妤和江才人因为某些问题被皇上责令留在住处闭门思过。这段时间先后已有四位妃嫔惹怒皇上被罚了。因此后宫人人自危,不少妃嫔的行事作风都收敛了不少,唯恐成为那被罚的第五人。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宫中的呈现着前所未有的和谐与安静,但是私底下,那些不知情的妃嫔们开始暗地里打听情况,她们想搞清楚情况,到底是什么惹了皇上不快。
正是如此,一些人的马脚便不知不觉地露了出来。
李喻一直让常寿注意把来打探消息的人的名字都记下来,经过对比后发现只有几个人没有来打探消息。
除了有几个在跟不在没什么两样的老人之外,新人之中一共有三个人没有任何动作。
李喻望着这三个名单陷入了沉思之中,三个名字分别为:令狐觅儿、庄婉、沈蓁蓁。
本着群策群力的想法,除了常寿她还叫来了秀芽,只不过她没有明说出了什么事,只是让她说一说对这三位妃嫔的印象。
看到名单,李喻第一反应就是把令狐觅儿给排除在外,令狐觅儿完全是不会在意这个事情的人,她最近倒是找过自己几次,不过都是为了胡族的事情。
至于庄婉和沈蓁蓁,这俩人李喻都没有太多的印象。
她将名单倒放在桌上,手指轻叩桌面。“你们怎么看?”
常寿率先开口,他说话向来很圆滑,每个人都不偏不倚,一点用处都没有,李喻听了几句就让他别说了,转而将目光投向了秀芽,她坚信女性的直觉要比男性敏感的多。“你呢?”
见皇上在询问自己的意见,秀芽不由得精神一震,她明白自己等的机会终于到了,这些天她在宫里做的事情和其余宫女也没什么不同的,不过她明白,皇上这是在考验自己,他想要看看自己究竟值不值得为他所用。
而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虽然这些日子皇上没有吩咐她额外去做什么,但她自己却一直在努力。
她从小在自家药铺长大,年纪稍大一些经常帮着父母看店,因此练就了一副好口才,和看人说话的本领。
来崇明宫没多久,在她有意的迎合下,她就已经和不少宫女搞好了关系,姐姐妹妹叫的不要太亲热。宫里其实是没有秘密的,只要你细心观察周围,说不定就能有不少收获。说不定就在那个昏昏欲睡的午后,在哪个小院子里宫女们聚在一起拿来消遣的闲话,便是一个不可说的秘闻。
秀芽整理了一番思绪后,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令狐婕妤性格爽朗,因为说话率直,在宫里虽然不得娘娘们的喜欢,但是却很受奴才们的爱戴。”
“哦,是这样吗?”李喻还从来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常寿也不会特地来跟她说这种小事,看来自己安排秀芽过来还是个很明智的选择嘛。
“是的。”
李喻朝秀芽投去了一个鼓励的目光,“继续。”
秀芽得到认可,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她打起精神一鼓作气地将其余设想统统说了出来:“庄才人在宫中向来很低调,奴婢前些日子也见过庄才人,感觉她并不像是个有主见的人,性格也偏柔弱,但是她在种种风波中却又能稳而不动,奴婢大胆猜测,庄才人身后必然有人指点。”
“那沈才人呢?”
“沈才人比起庄才人行事就要成熟得多,而且看得出来很有主见,奴婢听说一开始沈才人和严御女的关系不错,严御女出事之后,沈才人没有落井下石,只是和严御女的关系淡了,前些日子沈才人又去频繁找楚婕妤,只不过楚婕妤对人一贯冷淡,沈才人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便也没去了。”
“那照你的意思就是说沈才人之前是想去讨好楚婕妤的,但是楚婕妤不吃这套?”
“是的。”
李喻说完忽然觉得脑内灵光一现,自己似乎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只是又不完全。难道说沈蓁蓁是因为嫉妒喻楚不跟她要好,而是去找了江诗芙,于是就设了这么一个局?
但是对于一个新进宫的妹子来说,敢这么做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而且沈蓁蓁进宫才几个月,怎么可能有这么广的人脉?
李喻扭头去问常寿,她们之中大概只有常寿和沈蓁蓁打交道比较多了。“你怎么看?”
“奴才觉得,沈才人为人十分稳重,待人也很和气……”
李喻很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说重点,再不解决问题楚婕妤就该进冷宫了!”
常寿一听,连忙加快语速,一股脑地把话说出来:“奴才觉得沈才人为人处事太过老道,不像其他刚出阁的娘娘,仿佛就已经在宫中生活了很久似的,对这里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