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的办事效率相当快,第二天便派了大管事来庄子上与林管事见面,把婚礼和林管事一家子入良籍的具体事项定下来。又给林管事看了聘礼单子,交代一应事务均不用林管事插手,连新娘子的嫁妆都是伯府买了现成的抬过去。
按照礼法,两姓结亲应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最后才能迎亲,一套程序走下来至少得三两年,但四少爷的病情却等不得。大管事也不避讳,直道照伯府的意思,事急从权,算了最近的吉日,先把新娘子抬回去,给四少爷冲了喜再说。
最近的吉日,是四天后的一月二十五日。
林霜一家四口及小丫头银儿被接到大兴一处名唤枣儿庄的庄子上,临行前林老爷和太太都来送行,没敢受林管事一家的磕头,还送了一房下人,赠了金银若干。
有伯府出面,林管事一家入良籍的事办的很顺利,只需林家放籍,去官府做个登记,拿了文书,其他的事情应城伯府自有安排。
应城伯府给的聘礼包括枣儿庄和庄子前边五十亩良田,西边一片种了树的坡地,这是给林管事一家居住和以后生产生活的。另有白银一百两、布十匹,八式海味、三牲大鱼、茶叶喜果贴盒等等。其他金银饰物,家具摆件等将作为嫁妆在迎亲前抬到伯府。
到了迎亲前一天,伯府又安排了两个妈妈和四个小丫头到庄子上服侍。
林霜还没留头,头上只有三撮短毛,全福人在短毛上象征性的梳了一百下,给她戴上假发,罩上冠儿,两边用绳子系牢,又插上金饰,头上份量渐重,压得林霜哇哇叫。
先前开面的时候,全福人就被她吓了一跳,开面歌只唱了一句,林霜便被绞面绳扯的大哭,后面的仪式只得做做样子草草了事。
林霜这哭,一半是装模作样吓唬人的,一半也是心酸难过。
自从来到古代,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懂,好不容易与大槐庄上的人熟悉了,如今又要被送到陌生的地方去冲喜,虽然前世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她也知道冲喜不是什么好事,像应城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婚事安排的这样急,搞不好四少爷病的只等她过去咽气了。
哭了几声,发现这招好使,她一闹,全福人不敢再往头上插首饰,避免了脖子压断的风险。
房里众人嘻嘻哈哈,一半羡慕陈娘子有福气,说着恭维话,一半瞧着这么小的新娘子梳妆新奇的很,说着俏皮话打趣。陈娘子脸上挂着泪,一时被逗的哈哈大笑,一时又为女儿小小年纪将要离开自己而难受。
到了下午,林霜已经饿的奄奄一息,一大早起来到现在只吃了半个干饼,又饥又渴。林霜吵着要吃的,陈娘子只得在一旁哄她,叫小丫头端了碗糖水过来,却只给她喂了一小勺润润嗓子,怕她在花轿上憋不住要方便出丑。
等到前头吹吹打打热闹起来,接亲的队伍终于到了。
林霜迷迷糊糊被陈娘子摇醒,妈妈们七手八脚给她整理衣裳头饰。收拾妥当后,陈娘子与一众人往前头去招呼宾客,林霜靠在一位妈妈怀里打瞌睡。
正眯着眼,林夏从门口钻进来。另一位妈妈见了林夏,赶紧阻着他叫他出去。
林夏挣开她,跑到林霜面前,半跪在地上拉起她的手道:“妞妞,哥哥来看你。”
林霜感觉袖子里的手上被塞了一个大纸包,想拿出来看,被林夏抓着手。
林霜抬头一看,见林夏穿了崭新的宝蓝色绸衣,戴着镶金边的暗纹小帽,浓眉大眼,十分好看。
林夏冲她眨眨眼,狡黠一笑。
“哥哥……”
林夏张了张嘴,没出声眼圈先红了。
“……你,你别睡了,新郎来了。”
抱着林霜的妈妈笑道:“舅爷,来的不是新郎,是咱们府里三少爷替四少爷来接亲的。您去前头看热闹吧,一会还要背新娘子上花轿呢。”
林夏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松了手。
“妞妞,哥哥去前头瞧瞧。”
林霜点点头,这一动,只觉得脖子已经被冠饰压的木了,又酸又疼。
因为新郎官身体不好,定了来接亲的是应城伯府三老爷的二子。
陈娘子往堂屋一看,只见众人簇拥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那小孩穿着改过的大红喜服,头戴新郎官帽,帽子太大,挂在额上,往后罩了他整个后脑勺。
陈娘子走到林管事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问道:“不是说三少爷十二岁了吗,怎么看着不像?”
林管事偷偷摆了摆手,道:“三少爷早上闹肚子,换了亲戚家的孩子来接亲。”
陈娘子半晌无语:“这是谁家的孩子?”
林管事道:“是沈秀才的嫡子。”
陈娘子懵了,想不通这沈秀才家的儿子怎么能替应城伯府四少爷来接亲。
伯府来的宾客们嘻嘻哈哈打趣那小孩,有人教他回去后向沈秀才闹要娶媳妇,又有人问他是想跟新媳妇睡还是跟奶娘睡,逗得他面红耳赤,抓着大袖子站在堂屋里不出声。
到了吉时,妈妈抱了新娘子出来给爹娘敬茶,林霜只跪着,茶是妈妈端着的。
林管事照着事先背好的台词说了句:“往之尔家,无忘肃恭。”
陈娘子刚想说几句叮嘱的话,一张嘴,喉咙被哽住了,眼泪怎么都收不住。
众人又七手八脚的安慰陈娘子,哄林霜盖了红盖头,喊林夏来背妹妹上花轿。
林霜袖子里抱着林夏给的纸包,趴在林夏的背上,只觉得到处乱哄哄的,陈娘子的呜咽声,妇人的安慰声,男人扯着嗓子笑闹声,出了门又有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
林霜凑到林夏的耳边,道:“哥哥,你要常来看我。”
林夏没回答,不知道是否听到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