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澜回了桃园,又陪着王沁儿闲聊了一会儿。
眼看着快到用午膳的时辰,王沁儿更是眼巴巴儿瞧着院子外头。
陆观澜不禁打趣:“我瞧着,姐姐的心早就飞到外头去了?”
王沁儿一张小脸又红了几分,嗔笑道:“观澜妹妹!”
陆观澜会心一笑。
二人说笑着动身出了院子,不多时便到了膳堂。
赵管家已等候在此,见了陆观澜领着王大小姐过来,忙躬身颔首道:“大小姐,老爷还在书房,待会儿就来。老爷交代了,说让大小姐陪着王大小姐先行用膳,不用等老爷。”
陆观澜微微一笑,问道:“可还有人要来?”
赵管家恭顺回道:“今儿二位姨娘都说身子不大舒服,就不来了。大少爷二少爷去学堂了,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也说不方便。”
陆观澜点点头,扭头冲王沁儿道:“那咱们便先用饭吧。”
说着,便要拉王沁儿坐下。
王沁儿却有些为难一般,顿住脚步,低声道:“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要不还是等陆老爷一同用膳?”
陆观澜噗嗤一笑,拉着王沁儿赶紧坐下,道:“父亲都说了不用等,你还惦记什么呀?左右待会儿又不是不来,姐姐何必这样心急。”
王沁儿一听这话,又羞红了脸,眉头微蹙着一脸娇嗔地瞪着陆观澜。
陆观澜余光瞥见赵管家,心下一笑。
她这样明目张胆地说这话,该是听明白了吧。
赵管家在一旁自然也听得真切,便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到了书房,便忙将听见的话禀报了陆秉言。
陆秉言放下手中的公文卷,抬首:“大小姐当真这样说?”
赵管家连连点头,“小的听得真真切切,还见那王大小姐被咱们大小姐这样一说,一脸娇羞的模样。”
陆秉言是风月场上见多识广之人,自然晓得王沁儿这番情态是何心意。
心头顿时一喜,便招手让赵管家附耳过来。
“赶明儿送些礼到王尚书府上,其余的话,你晓得怎么说吧?”陆秉言一脸喜色同赵管家吩咐。
赵管家会意点头。
膳堂这里,陆观澜都快吃得差不多了。
转眼一看王沁儿,却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面前丫头布的菜也没动几筷子。
正要开口,就听得堂外传来陆秉言的声音。
“今日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王小姐,还望王小姐莫见怪,”陆秉言换了一身白衣,人到中年却还是一副潇洒公子模样。
陆观澜在一旁看了有些作呕,瞥了眼王沁儿,见王沁儿却是一脸羞怯。
待陆秉言入座,二人便起身行礼。
陆秉言看向王沁儿,笑道:“王小姐不必拘礼,就当这里是自家家一般,随意些就好。”
王沁儿一脸羞涩,颔首垂眸,“是,陆老爷。”
陆观澜心下却道,若真当这里是自家,王沁儿恐怕就不来了。
想着,陆观澜忽然一皱眉,捂着小腹道:“父亲,我身子有些不适,这就先回院子了。”
说着,转头看向王沁儿,“王姐姐,我这就先不陪你了,实在有些抱歉。”
王沁儿一愣,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见陆观澜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陆秉言深知陆观澜懂得察言观色,见她这样懂事,不由有些欣慰。
到底还是自己大女儿明事理,会看人眼色。
霓轩阁内,宋月梅听着春香禀报膳堂的事。
听到说陆观澜已从膳堂出来,里头就只有老爷和王大小姐在。
宋月梅气得更是胸口发闷,头也有些疼起来。
老爷可真是有个贴心的好女儿,还晓得给自己找后娘。
先前就觉得陆观澜这小贱人没安什么好心,什么三天两头地邀那王小姐过府一叙,不都是给她爹找机会嘛。
她也是太过大意,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才叫那小贱人钻了空子,就这样给老爷送了女人去。
宋月梅越想越气,咬牙间,手上的茶盏也被一下摔在地上。
瞧着地上只摔碎一个的茶杯似乎不过瘾,便又站起身,将桌上的花瓶也给砸碎。
索性都是陆秉言送的,宋月梅从来不心疼。
春香在一旁见了,也没劝慰,只是默默垂着头站在一旁。
待宋月梅好容易平息下来,春香这才道:“三姨娘那边既已有了,姨娘何不与三姨娘多多走动,往后又个相互帮衬的也好。”
“同她一个妾室走动有什么用?老爷的小老婆难道还少了不成?个个都想压在我头上,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宋月梅胸口起伏着,扶着椅背大口喘着气。
正说着,宋月梅忽然心念一动,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忙招呼春香过来。
春香垂首听着宋月梅吩咐,随后点头,“奴婢这就下去办。”
宋月梅一摆手,随后坐回椅上,望着一地狼藉,嘴角却有了一丝笑意。
陆观澜这贱人,怕是不晓得她父亲是怎样个风流的人物。
想找一位称心如意的当家主母,往后好护着她?
真是天真。
陆观澜一回桃园,就听小菊说,春香出府了。
“出府了?”陆观澜凝眉。
春香做事历来小心谨慎,为人也多有疑心,怎的这次就这样不小心,竟能叫小菊这样粗心的丫头瞧了去?
可她这次倒不觉得宋月梅是在给她下套。
今日陆秉言宴请王沁儿的事,宋月梅该已晓得。
依照宋月梅的性子,这盼了十几年的主母之位,当然不会拱手让人,更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如此,她定然会想法子毁了王家和陆家这门亲事。
陆秉言如今对王沁儿正值心悦,她不可能从陆秉言那儿下手。
周素素虽已怀了孕,可瞧着陆秉言那边没什么动静,该是周素素想着胎还未坐稳,没将此事告诉陆秉言。
这便也不能借此挑事了。
那宋月梅想做什么,她就大致能猜到。
思及此,她忽然笑了。
吩咐阿梨:“晚些时候你借口出府替我买笔墨,去钱庄兑些纹银,别拿回府,明日咱们出门再去取。”
今儿王沁儿恐怕无需叫阿梨相送了,便只能让阿梨另寻个由头出府。
阿梨便问:“那小姐为何不等明儿出门再去兑?”
陆观澜道:“明日咱们兴许谈得久,不可耽搁。”
阿梨便疑惑:“谈得久?”
陆观澜笑而不语。
明日她去见的人,可就关系着这场她亲手促成的亲事能不能顺利了。
虽说于她而言,此事并不算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没那个功夫临了了再处置。
早做打算,也免得事情发生后再来麻烦。
翌日,陆观澜还是晚起。
阿梨哄了好半天,才把自家这位小祖宗给哄起来。
看着自家小姐眼底的憔悴,阿梨叹了口气。看来是昨夜又没睡好。
梳洗妥当,陆观澜便带上一盒点心出了院子,又让阿梨去同赵管家说,今儿个她做了点心去王小姐府上同王小姐说说话,叫赵管家同父亲禀报便是。
陆秉言听赵管家说陆观澜要去户部尚书府,自然乐意得紧,便笑道:“观澜这孩子,如今晓得替为父思虑了。”
随即,便让赵管家将今日想送去王尚书府上的礼一并交给陆观澜带上。
陆观澜看着赵管家放上马车的礼,一时有些发笑。
陆秉言还真当她要去找王沁儿。
想来,昨日让阿梨早些兑换银子真没错了。
于是,陆观澜先去了趟户部尚书府,只叫阿梨将礼送上便走。
从尚书府的街市出来,马车一路拐进巷子,寻的尽是僻静无人的路。
她今儿要见的,便是那日从陆秉言书房里出来的女子,也是陆秉言的外室。
陆秉言将她藏得深,那日她也是第一回见,更不知晓这女子的底细。
只是那女子风尘味太具,这才让她想到查探烟花柳巷,以寻得女子去处。
她从袖中取出成墨送来的信,又打开来。
“念安苑,”陆观澜喃喃念着。
阿梨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小姐是觉得二殿下查的住处有问题?”
陆观澜折上信纸,笑道:“跟我久了,你也学着我疑心甚重了?”
阿梨有些不好意思,咧嘴一笑:“小姐那不是疑心,不过谨慎罢了。”
陆观澜笑着抚了抚阿梨额间,“傻丫头。”
望着陆观澜一脸温柔,阿梨心底却忍不住叹气。
小姐年岁比她小,却总爱叫她傻丫头,好似她才是年岁小的那一个。
小姐有时候像个孩子,犟得很,有时候又像早已历经尘世,叫她看了也觉沧桑。
真不知道,小姐心中有多苦,才能一夜长大,以至现在无论何时何地都这样平静稳重。
看出阿梨眼底的心疼之意,陆观澜也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世上,能全然懂她的人,又怎会有呢。
这处院子离陆府本就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阿梨立刻扶着她下了马车。
她抬首看着院子的门额,心底涌出一股讽意。
念安苑?难不成,还是念着她母亲刘芸安?
正想着,阿梨已上前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才听里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