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贤妃有些要答应的意思,龄婵当即颔首,“那是自然。”
东园别院。
黑衣信使穿过后门的长廊,径直朝着书房而去。
“叩叩叩”几声敲门,就听里头传来成野的声音:“进来。”
信使当即推门而入,瞧见主上正坐在书案前,手里头握着的好似一道明黄的圣旨,可仔细想想,近来主上却并未得了什么旨意,便不由觉着奇怪。
成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来人,道:“如何?”
信使颔首,“回主上,李尽——没了。”
成野的眸光闪了闪,朝信使看去,“当真?”
信使点头,“属下亲眼所见,已经被张副尉收敛,现下该是在回京路上了。”
成野眉头一皱。
他倒实在未曾想到,李尽竟如此轻易便死了。
本还想着,若是他愿意归顺,这样一个以一敌百,能比得上千军万马之人,能为自己效力,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如今死了,于他而言,倒也还算清净。
想到此,成野道:“死讯可都传回京了?”
信使点头,“随行的有人在李尽死后的第一时刻便也赶回来,该是同属下前后脚到的京都,这个时辰,宫里头的应该都知晓了。”
成野点头,“无碍,知道个死人的消息,也没什么。”
“那皇后派去送信的人······”
成野一笑,“人都死了,这信送给谁去?难道还能往地府里送去不成?也就不用拦着了,任由他去吧。顺便也好瞧瞧,咱们这位李将军到哪儿了。”
信使颔首,随即转身退下。
成野的目光又回到手上的“圣旨”上,再仔细瞧了瞧,便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喃喃:“封边的地方还是窄了两寸。”
陆观澜从嘉祁宫出来时,脸色叫人看不出喜怒。
岳嬷嬷一路跟在她身后,瞧着她腰背依旧挺得笔直,也依旧那样的沉稳端庄,心中便不由感叹。
要知道,这个消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时,皇后娘娘也都险些昏了过去,可瞧着这个陆大小姐,却还是平常模样,还能给皇后娘娘出主意,也真是让人佩服。
只是,可怜了将军,如今除了皇后娘娘这个姑母和远在边地的国公大人,竟是连个伤心人都没有。
到底这个陆大小姐好似没有心。
刚到崇华门,陆观澜便停住脚步,回头冲岳嬷嬷轻轻颔首,道:“岳嬷嬷留步吧,还是回去好生陪着皇后娘娘,送到此处也就不必劳烦了。”
岳嬷嬷朝着宫门外忘了一眼,瞧见确有停着马车,马车旁正是陆观澜身边的阿梨在候着,便放心地点点头,道:“陆大小姐路上小心,奴婢便不送了。”
陆观澜点点头,目送着岳嬷嬷转身离去,这才扭头出了崇华门。
阿梨见自家小姐终于从宫内出来,连忙迎上前,“小姐!”
陆观澜看了眼阿梨,道:“初语呢?”
阿梨摇头,“奴婢去了私宅,孙嬷嬷说未曾见到初语的身影,她好似——没有去私宅。”
陆观澜眉头一皱,却是无暇多想。
抬脚刚想踏上马车,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往后一仰,便要栽倒。
身后的阿梨先是一愣,连忙就要上前扶住陆观澜。
这时候,身旁忽然急急冲出一个人影,将快要从马车上跌下来的陆观澜给一把护住。
陆观澜方才还有些恍惚的神智,此刻顿时清醒了过来。
“没事吧?”身旁人柔声问。
阿梨在一旁看得呆住,一时间竟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陆观澜听见这个声音,心中一惊,连忙回头看去。
待看清来人面容后,陆观澜也是一愣。
“师兄!”
眼前人,正是她的师兄姜阙书,确切地说,也不算她的师兄,而是曾被她师父带在身边过的现世医仙的弟子。
她的这位师兄本是西荛丞相之子,理应跟随他父亲的脚步,步入朝堂的。
可不知为何,这位身份贵重的丞相之子,却一心闲云野鹤,丝毫不管家族之事,甚至跑去拜医仙为师,却又在医仙闭关之时,跑来跟着他师父四处游历。
她便是在幼时见过她这位师兄几次,虽说人长大了不少,可那眉眼间的容色却不会变换。
姜阙书一身白衣,本就卓世的容姿,在此刻显得愈发宛如谪仙一般。
西荛男子,还的确是美貌。
陆观澜这样想着,却见姜阙书原本还谦和风雅的脸上,忽然一沉,接着皱眉道:“师妹还想在为兄怀里躺多久?”
陆观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靠在姜阙书的胸口。
便立马咳嗽一声,叫一旁的阿梨终于回过神。
阿梨这才上前从姜阙书怀里将陆观澜扶上马车,让陆观澜又重新站稳。
姜阙书瞥了一眼阿梨,道:“看好你家的小丫鬟,为兄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陆观澜闻言一扬眉,笑道:“怎的有家室的师兄,对着我这样一个还未出阁的闺中小姐,也不知分寸呐?”
姜阙书轻哼了一声,又看了阿梨一眼,“若非为兄不知分寸,等到你这丫鬟反应过来,你这脖子还是腿儿的,早就折了。”
陆观澜轻轻一笑,“师兄怎的会来大成?莫不是师父也来了?”
说着,陆观澜环顾四周。
姜阙书道:“没有,这回我来,是为了寻妻。”
陆观澜闻言一怔,“寻妻?”
姜阙书点头,“是,也能说是追妻。一路跟着她留下的线索来此,也不知如今人在何处,是否吃得好,这寒冬里头又是否知道穿暖些。”
听见姜阙书这番如家中父母一般的絮叨,陆观澜心里忽然又是一抽。
而她如今,却没了这样牵挂之人。
可不知为何,她总还抱着一线希望,总觉着死未见尸,就还有余地。
姜阙书见着陆观澜晃神,不由有些奇怪,“方才见你险些跌下马车,便是这般的恍恍惚惚,怎的这会儿还如此愣神,究竟想什么如此出神呢?”
陆观澜抽回思绪,并未回答姜阙书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姜阙书道:“师兄此番前来寻人,想必还没有安置的地方,是否需要我为师兄找一个住处?”
姜阙书抿着唇琢磨了一番,这才点头,“也罢,这不要钱的吃喝,倒能省去我不少路费。”
陆观澜却道:“说来也是巧,竟在宫门处撞见了师兄。”
姜阙书却是忽然凝眉,“不巧,我今日本就是来此看看。”
陆观澜闻言也不由得蹙眉,“师兄并非今日才到的大成京都?”
姜阙书点点头,随即又四下看了看,道:“既然你说要替我找一个住处,那还是换一个地儿说话吧。”
陆观澜点点头,当即吩咐阿梨,“再去租一辆马车来。”
阿梨连忙应声转头去照办。
待阿梨找来马车,陆观澜便带着阿梨回了自己的马车内,带着姜阙书往私宅而去。
到了私宅门口,二人相继下了马车。
阿梨叩了叩门,不多时,就听见里头传来孙嬷嬷的声音:“谁啊?”
阿梨道:“孙嬷嬷,小姐来了。”
孙嬷嬷听见阿梨的声音,便立刻将门打开来。
就见着陆观澜朝孙嬷嬷一笑,接着又回头冲身后的姜阙书道:“师兄请。”
姜阙书道也不客气,四下看了看,点点头,便踏进了门。
孙嬷嬷在一旁看得一愣,趁着陆观澜正带着姜阙书往厅中走去之际,忙拉了阿梨退到一旁问:“小姐怎的带了个男子过来?”
阿梨闻言笑了笑,道:“孙嬷嬷不必担心,这位公子是小姐的师兄,方才还救了小姐呢,他们二人还有话要说,您且去上茶便是。”
孙嬷嬷听阿梨这样一说,便顿时松了口气。
方才瞧着这面容姣好的男子进来,虽听见小姐称其为师兄,不过此番带男子来私宅还是头一次,倒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还心想小姐莫不是上了这男子的当。
想罢,便转头去备茶。
阿梨并未跟入前厅,而是在厅门外守着。
听方才小姐和小姐师兄所言,二人似乎有好些话要说,她一个丫鬟,自然不便前去打扰。
陆观澜带着姜阙书在厅中坐下后,便道:“师兄这会儿可以说了吧?”
姜阙书扫了眼宅子的四处内设,道:“大成的女子也能分府别住了?”
陆观澜轻轻笑了笑,“这是我外祖父买下的私宅,平日里我不在此处,师兄也大可放心在此住下。”
姜阙书点点头,道:“是个不错的地方,你外祖很有眼光。”
寒暄完,姜阙书便把自己何时到的大成京都,又究竟为何到后宫门外同陆观澜细细讲了一遍。
听罢后,陆观澜眉头皱起,“这么说,医仙族是有人来了大成,师兄的那位心上人才会追寻来此?”
姜阙书点头。
陆观澜凝眉沉思。
历任医仙都由医仙族之人继承,饶是如姜阙书这般,得了医仙真传的弟子,也不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医仙。
医仙族之人虽奉医仙为族长,可人心各异,自然也有不听医仙话的族人。
这些族人有的会去各国皇宫为医,专为皇帝贵人医治,也有的云游四方,为疾苦百姓看诊。
这医仙族如此说起来,既矛盾又人心分散。
可这世间若论医术高明,便只有这群懂得世代所传医术之人。
医仙族之人并不多,如姜阙书所言,真有医仙族的人来了大成,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不明白,这医仙族之人,为何会来此?